蛙鼓

夜里听见蛙鼓声，遂想起家乡的稻田。闭上眼睛，仿佛自己正躺在老屋里。老屋坐北朝南，窗外的月光以及满天的星斗，照着老屋也照着屋后的翠竹。那拢竹子高过屋顶，把脖子弯成问号，常常在夜风的照拂下用沙沙的声音，跟沉默的青瓦和飞舞的流萤相互交流。

屋对面有一片水田，夏天的傍晚常常被蛙声所包围。蛙声在左、蛙声在右、蛙声在前、蛙声在后。仿佛是一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交响乐团在你耳畔彩排。为丰收还是为其他？不得而知。白天我专门跑去寻找它们，可哪里还有踪迹。它们把自己藏匿在稻田深处，就像儿时的我们，最爱玩的躲猫猫。

睁开眼，醒在城市没有星光的夜里。看见窗外的路灯像在打着瞌睡——朦朦胧胧。取代月亮对夜晚的深情，透过窗户往屋内注入一股淡淡的清晖。月亮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幸好此时还有蛙声，还有虫鸣。

蛙声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想不到小区里那条“臭水沟”，还挺热闹。只见一条又窄又细的小沟，沟底铺着鹅卵石，往沟里注入一些清水，没过小腿深的水，被两旁的垂柳那么临水一照，倒也有点曲径通幽的况味。这种刻意而为的自然景象，恰恰流露出匠人的精心构思，环境清新可人！可是，等到住户们都搬进来了，小沟的水便永无宁日。白天，它常被稚童搅浑。夜里水面漂泊的塑料瓶和水底沉淀的柳条，一点一点让水的清眸变得浑浊。唉！几千年的农耕文明还是没有教会我们所有人怎样跟自然和谐相处。那里的水慢慢地变脏变浅，只是没想到，这么脏的水居然也能养活一些水生动植物。人们常说:“水至清则无鱼”，看来有些生物是适合在这样的浑水里生存的。前两天发现，不知从哪里移民来的水草，静居在沟边一角，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仔细一看还有螺丝在水底缓缓移动。现在看来，青蛙又或者是蛤蟆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夜里，我才能够听见它们的歌声。

我所居住的方寸之地，十年前是一片庄稼地，现在变成住宅小区。城市化的步伐，就是用钢筋混凝土取代自然的一草一木。然后我们再把花种在自家阳台上，把鸟装进笼子里，把鱼养到缸子里。把自然包装一翻，还美其名曰:有生活情调！

庆幸的是，我的居住地离郊区很近，尚未完全脱离自然。春天里，小区周围开满了嫩黄的油菜花。一条天赐的河流——毗河，和我们比邻而居。周末我喜欢骑着自行车去郊外，去到那车少人也少的地方，以让人侧目的姿势把一条直路骑成S型，像极了一个醉汉。一时间风来了，速度来了，我就在风与速度带来的平衡感里，收获快乐。只希望眼前这片城市肺叶不要被时光染上病菌，一直这么健康下去。这样一来:白鹭鸶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栖息在岸边的垂柳上。小鱼和小虾也可以在这片水域自由的呼吸。还有，还有，每年夏天那片蛙声会在这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