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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我离死亡很近

在北京,我离死亡很近

作者: 歪杏仁yy | 来源:发表于2020-03-02 17:41 被阅读0次

    写在前面:

    然然把下方这篇文章发给我,说:“歪歪,写好了,你审核一下。”

    与其说是“审核”,不如说是“拜读”。

    读完我就笑了。

    从来都是我写别人,第一次被别人写,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更何况是被然然这个心思极巧的姑娘所写,她甚至记得我心血来潮时偶然说过的、细枝末节的闲言碎语。

    然然是我的大学同学,她读政法学院,我读历史学院。两个不同学院的姑娘,认识的缘由也是因为写作。

    写作就像一条若隐若现的细长红线,温柔地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都给学校学生会媒体中心供稿,我写散文,她写非虚构。

    我们时常大言不惭地笑称,那时候的“首都师范大学媒体中心”,因为有我们这批怀有新闻理想、媒体梦想的小写手,因此成了“最辉煌的时代”。

    我时常想起她在大学里长发飘飘的样子,眼睛像会说话,一笑起来弯弯的。文如其人,她的文字也像她的人一样美丽和富有感染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从北京大学读研毕业,进了中央电视台工作。我们都在“传媒”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写作没变,情谊也没变。

    依然是我更多写散文,她更多写非虚构。

    依然是在各自工作忙碌之余,拿出一点时间来探讨当下的写作环境,以及年轻人的时代。其中不乏哲学,以及社会学。感谢这个不断让我觉得“近朱者赤”的,美好、优秀的姑娘。

    话说回来,“非虚构写作”非常不容易,它是一种深度、纪实类写作,但又不同于传统的新闻特稿。它要求立意拔高、素材真实独到,更要求作者基于丰富阅历积累、深入时代观察后的“厚积薄发”。

    然然,总是做得很好。

    “我心澎湃如昨”,我想把澎湃新闻最辉煌时代的这句slogan,送给然然。

    举杯那个我们一起写校园媒体文章的时代,也致敬我们如今各自独立又彼此连接的生活。

    以下为然然所写的我,和那些“北漂”的年轻人,《在北京,我离死亡很近》原文:

    “北京”作为一种记号,她的热度从未消停过。

    她是北漂们梦想的标记、奋斗的目标,当然,无奈的,也是虚幻的未来。

    在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全民实现小康的年代,依然有年轻人放弃家乡小城的安逸生活,到北京来为梦想奋斗。

    然而,在勤奋的东亚文化中,追求梦想已经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停下来问一句,到底为何要奋斗好像是一件羞耻的事,而失去“梦想”更加让人不安。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知道,“奋斗”的内核是什么?“梦想”的意义又在哪里。

    在北京生活是痛苦的

    过去一年,歪歪很忙。忙到“没有生活”已经是北京年轻人的常态。她忙到没有时间喘气儿。

    最近她收到一家报社采访的提纲,受访人中还有詹青云,这是她非常欣赏的女性。

    可是提纲里的第一个问题,就准确的击中了她内心最脆弱的一点。

    “你上次认真思考死亡是什么时候?”

    歪歪最近没有“思考死亡”,而是“接近死亡”。

    工作压力把她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没有一件事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朋友跟她抱怨,自己实在受不了了,接到领导的短信时,巴不得从高铁上跳下去。她安慰道“别瞎说,想啥呢,破领导又不和你过一辈子。”

    然而她的内心正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凌晨三点望着月光照进窗户,歪歪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尽管工作很累,她已经连续失眠一个月了。想到自己安慰朋友的话,又觉得“其实跳下去死了,就好了。”

    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所有人都对歪歪和另一位主编“疯狂开炮”。一直在工作中微笑示人的她终于憋不住了,会后一个劲儿地在走廊里掉眼泪。主编发来微信安慰她,“别理那些混蛋,你做得很好。”那一刻,她内心很温暖。但是第二天,这位主编就离职了。

    大家都是这样,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努力生活,能鼓励别人,安慰不了自己。最后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了“一个人”承受。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想了想,为了显得正能量,她还是没有把这个答案发给报社。

    在北京生活的苦,大概每一个北漂青年都有过不同的体验。拥挤的地铁、浓重的雾霾、无休止的加班、无限上涨的房租和房价、没有着落的户口,以及夜晚孤身一人时的漂泊感。

    与歪歪同一届毕业的何欣,同样摆脱不了这种漂泊感。

    刚毕业的时候,她选择了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公益事业,去一家服务残障人士的社会机构做服务,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只有3200元。机构给提供了食宿,何欣拿着这笔钱,还有一种花不完的“小确幸”。

    很快这份“小确幸”就被证实是错觉。工作半年,何欣转岗到通州,单位不再提供任何补助。虽然工资涨到了六千,但是她马上就感受到了生活的拮据。为了节省,她和一个女生合租一间卧室,尽量避免在外面吃饭。

    工作忙碌,她没有时间锻炼身体。租的房子离单位5公里,她选择每天走路回家。北京的冬天寒风凛冽,她在路上给妈妈打着电话,忽然就很想哭出来。

    对于何欣来说,解决这种漂泊感的方式,是找人说话。毕业半年后,我和她相见,她话多到令我头皮发麻,滔滔不绝地讲她的工作,丝毫没发现我已经听得脑壳儿疼。平时没人能说话,她就在打车的时候跟司机师傅聊天,能聊到师傅乐呵呵地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或者逛菜市场的时候和卖菜的阿姨聊天,时间久了阿姨都记得她,总提醒她注意身体。她觉得在北京,正是来自这些陌生人的关心,让她感觉温暖。

    这份痛苦让一些人离开,也让一些人留下

    研究生毕业前的校招季,我在面试完顺道约了歪歪见面。

    我和她谈起了找工作的困惑,我说评判一份工作我要看它带给我的生活状态、成长空间以及价值感。她拿起面前的水杯,笑容中带着一份职场女性的优雅,说:

    “亲爱的,这些太虚了,你就告诉我,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事实证明,在北京,有钱没命和没钱有命,都是灾难。

    和我吃完饭后,歪歪送我回家,又匆匆赶到公司第二天的活动现场加班。

    歪歪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后,决定留在北京工作。一毕业,她就进入了一家知名媒体工作,从做活动策划到现在做视频节目,每一个坎儿都过得艰辛异常。她被“抽打”着向前跑,也获得了很多成绩,入职三年成为了年轻有为的宣传总监,25岁就能被尊称一声“杨总”。

    七年的北漂生活,让她深爱着这座城市的多元和前沿,却也厌倦了没有“生活”的高压工作。

    歪歪的家乡在云南大理,无数文艺青年心中的灵魂家园,也滋养了她的人生。这是她心灵的故土,却不是归处。如果毕业后回家,家里可以给她一套房、一辆车、以及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对于很多喜欢稳定又恋家的人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安排,家里在当地的资源又不至于被浪费。但是歪歪看到了这件事的另一面。

    “北京代表着更多可能性,这不是玩儿虚的。我是做媒体的,我不去凤凰,还可以到腾讯,还有那么多官方媒体。但是在家,我可能只有云南日报社能选,首先职业选择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其次,父母都想在家给你安排个体面的工作。这种资源看似轻松,但是‘被安排’进去的,有多少人能相信你的能力?不给你机会,就等于停滞不前。而在这儿,只要我的能力获得了肯定,我就一直有机会去尝试去证明自己。资源是自己的,才真正有用。”

    因此,尽管在北京的生活常常让她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依然深爱着这里。多元和前沿是她心中属于北京的魅力。

    前段时间歪歪负责了一档辩论节目,我问她北京的多元具体是什么?

    她给了我一个形象的比喻:“在北京你可以做陈铭一样的‘标准人’,但你也可以成为像肖骁一样的‘奇葩’,保持自我是被认可的。但是回家,会有很多人希望你只做标准人。”

    “因此,尽管北京的生活是痛苦的,但是这份痛苦之外的精彩,让我留下。”

    而何欣并没有坚持下去。一次手术过后,她选择了离开北京,回到家人的身边。

    当时同病房里她是年龄最小的,周围都是四五十岁的老阿姨,这让她有些紧张。刚工作没几年就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是这一代年轻人的共同特点。

    紧接着又听说了母亲前段时间生病,因为怕影响她工作,就没有告诉她。平时听说类似的故事的时候还没有多大感受,但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何欣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总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

    工作上的倦怠席卷而来,自己理想的工作也要应付繁重的行政琐事。当价值感无法获得“价值”的时候,人无疑都会对自己的初心产生怀疑。

    单身、无存款、无业余生活,何欣忽然不知道,继续在北京待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当年她留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我愿意”。但是现在她评判生活的标准变成了“我需要做”。她需要钱、需要工作和生活能够分开、需要独立的生活空间。

    如今她已经离开北京一年了,生活逐渐进入正轨,北京成为了她怀念的地方。

    她把这里定义为“梦开始的地方”。

    “在来到北京上大学之前,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也很少想到这个问题。后来在北京上学、工作,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开始有想做的事情,慢慢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所以尽管我离开了,北京在我心里始终是一个温暖的地方。“

    离开和涌入 从未停止发生

     谢桐在读大学期间,就决定要留在北京了。这个念头的萌发始于她在北京复读的那一年。

    因为赶上了好政策,家在高考大省的她,刚好可以以北京生源的身份参加高考。于是苦读十二载,她终于来到了北京的高中课堂,这里“打开了她的世界观”。

    她在自己的微博里写道:

    之前一直在家上学,高中来北京复读过半年,冲击很大。北京的语文卷子确实更有“敞开”的余地,学生们的思路都让当时的我震撼。记得有个半命题作文,题目是“比( )更重要的”,我当时只会写司马迁项羽王昭君,大概的立意是很多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然后作文讲评时听了其他同学的思路,有个小姑娘写的是“比‘蒋’更重要的”,讲了蒋介石后人的发展和成就,他们在不同领域上的成就是比“蒋”这个姓氏更重要的;还有个男生写的是“比DOTA更重要的“,写的是自己通过游戏和哥们儿建立的感情。

    “你可以不玩DOTA,但是你不能没有兄弟;也许有一天你不爱玩DOTA,但是你不能没有兄弟。“我不记得他们的行文是否规范工整,但这些题目让我印象深刻,作文还可以这么写吗?后来回想起来,我开始自主地思考事情,表达能力提升,就是那半年开始的。后来能在北京上大学,这样的震撼就更多了。教育资源不仅仅是教学质量的问题,还意味着更多元的同伴、更自由的空间。自己碰上政策调整能在北京高考,算是赶上末班车了吧,现在想想,真是庆幸。

    如今,她已经从中文系毕业,成为了北京某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如今大家对于这份工作的评价已经从“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变成了“北京一套学区房的价值”。让自己的下一代能够享受北京的教育资源,也是谢桐的梦想之一。

    尽管解决户口、工作、孩子未来的上学问题,对于北漂们来说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在京生存”问题,但是要在北京过上安稳愉快的生活,还没有那么简单。

    谢桐和男友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安家买房。这对于两个非京籍的年轻人来说,依然是巨大的生存压力。北京的房价一路高歌,就算动用“六个钱包”付了首付,接下来的房贷也让刚工作的年轻人大气儿不敢喘一口。

    男友没有在北京上过大学,在北京没有自己的圈子、朋友、资源,相比谢桐,他的适应更加艰难。他曾经质疑过谢桐一定要留在北京的决定,谢桐依然坚持。在北京虽然财务自由难以实现,但至少还有精神上的自由。

    “北京看起来人很多,很拥挤,但是这种拥挤的内里是空旷的。没有人真正关注你做什么,如果我在家折腾点儿什么事儿,半个小区的人都能知道。”

    “先待着吧,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回家吧。”

    我曾经问过歪歪,她口中关于北京种种的前沿、资源、选择,看似属于自己,但是只要她没有办法在这里扎下根来,这些东西最终还是会像梦幻泡影一样。不残酷吗?

    她笑了笑,告诉我有句话叫做“曾经爱过就好。”

    我问她会不会离开北京,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真要是干不动了,肯定要回家了。不过那时候也有资历,回家创业成功率也高。”

    转念她又说:“虽然我没有刻意去找北京男生,但是对于外地人来说,和北京人结婚,从结果上讲确实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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