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老屋就以它固有的姿态竖立在脑海里。老屋分一左一右两座,彼此可分可合,左边清一色的摆着绿色家具,右边则是红色,中间隔着一块空地,地的四周围着一圈千年矮,中间曾有葡萄架,架上有桌,桌上有棋有书。黄黄的土墙上盖着灰瓦,只有厨房顶上有两个小小的亮片,亮片旁是高高的烟囱,无须时钟手表,每每有青烟冒出便是我和伙伴告别归家的时候。门前有桃、杏、梨、樟树、香椿、成排的结香和紫荆,还有一丛芭蕉叶,儿时我总幻想自己便是那能上天入地,一言不合便喷火的红孩儿。老屋的左角边有碗口大的栀子花,连带着记忆中的老屋都是香的。越过栀子是一片竹海,风过沙沙直响,那里藏着奶奶口中专吃小孩的恶鬼。屋后是山,松树林里躲着各种蘑菇和兰花,树上栖着成片成片的白鹭,将老屋装点成了童话世界。右角是奶奶最爱的地方,那里装着她的钱袋子。石头砌的屋子里常年关着一头大猪,木头做的小笼子是鸡睡觉的地方,周围一圈茶叶,奶奶能围着这一小角从早忙到晚,从谷雨忙到深秋。再远处有棵无花果,某天路过超市发现那其貌不扬的小果子居然卖到了数十元一斤,想想儿时的我是何其富有。
无花果旁是岔道,一条小路通往后山,一条大路通往上垸,那里曾住着二爹、四爹等数十口人。另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道,一边是爸爸口中藏着水塔的池塘,可我只见到了鳝鱼,再后来看到了龙虾、小鱼,再后来连这些也都寻不到了。路的另一边是成片成片的水田,我就这样看着它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只至终日裸露着黄沙。路的尽头是我家的菜园子,那里有着我曾经最苦恼现在最馋的黑芝麻、绿豆、红豆、花生......
随着爷爷的去世,奶奶的日渐衰老,老屋也老了,2015年春,伴着一声春雷、第一条裂缝爬上了老屋的额头,接着第二条、第三条、雨水顺着屋角蜿蜒而下。随着建造者奶奶的一通电话,它的第二代守护者们纷纷赶回了家,砍树、切割、架梁、买瓦、盖瓦,老屋保卫战就此打响,十天后,墙还是那墙、瓦却由又窄又小的灰瓦变成了又宽又大的红瓦。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全国刮起了一场叫做危房改造的春风,老屋又多了个名字叫危房。或拆或重建,它的守护者们又一次面临着新的选择。“重建”听到儿子的决定,年过古稀的老母亲一下子笑出了声,劳苦了大半辈子的她终于可以住上新房。接着便是拆房子、修路、新建。又宽又大的红瓦被匠人们小心翼翼的揭下放在了后山上,随着挖机的轰鸣声、土墙被推到了、栀子不见了、千年矮被连根拔起了,尘土飞扬中一车车沙子、碎石、水泥、灰砂砖沿着那新挖开土路到达老屋。
放假我就带着年幼的女儿回到老屋,看着它由土墙变成空地,又由空地变成砖头、白墙、日渐丰满,我们不知老屋建于何年何月,却清楚它新生于何日何地。举目四望只见那两棵香樟树穿过了岁月与时光,越发的葱葱郁郁,那粗粗的树干却是3个我都合抱不住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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