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俩小儿毫无防备地扑进漺怀里,漺对他们悄悄耳语道:“阿老婊家地里,有蚂蚱和青蛙吗?小阿哥小时候啊,最喜欢在田野里抓蚂蚱、抓青蛙、还有捞田螺了。玩累了就躺在豆田梗边的草地里吃嫩蚕豆,吃饱了又草地里打滚。明天你们去阿老婊家地里给哥哥抓几只蚂蚱来玩儿好不好?”
俩小儿乖巧地点点头:“嗯,好的!小阿哥人最好了!明天我们去抓好多来给你玩!”
摊子老板一家收摊儿回家了,漺远远招手道:“老板,明天早饭也候着你家烧饵块哈!”
“哈哈哈,好嘞!公子,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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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暗中送了俩小家伙什么孢子啊?”走出去一段,见见问道。
“呵呵,都是适合做汤水的,竹荪啊,青头菌啊……鸡枞也给他们挑了点成株大的孢子,今天那鸡枞汤炖得很香,就是菌朵小得可怜。老板每天烧饵块烟熏火燎的,多喝点汤水好。如果能多发些鸡枞出来,想必他家阿妈就能给小儿们炸鸡枞吃了。”
见见:“骗人家小家伙抱你,你也不怕他们往后戒心弱,遇上坏人吃亏啊?”
漺:“主要是,我这样,哪像坏人呀。”
见见:“跟人家摊主和小儿聊起来倒是滔滔不绝的!这下塚地进来粮食的事更进一步证实了。”
漺:“我就觉得跟他们投缘,所以乐意胡侃。”
见见:“你是因为知道今后逢不上人家了,才敢摆开心情胡侃。”
见见或许理解漺的这种心思。从小在师尊跟前压抑太久,面对阁中子弟和世家家主们也太过拘谨了。这一回独自出阁走江湖,就想尝试整个变种活法,心里不断憧憬着——如果自己不是自己,若是另一个人,会给别人怎样的笑容?会跟各路人发生怎样的对话?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另一个样子?这种感觉是否真实并快乐?……如果在陌生人前喜爱展现笑颜和善意的自己才是真实的,那么,童年的自己、曾经的自己,又是否是真实的?
漺不知道。他只是会努力地、一个劲儿地去找各路人说话,对他们抱以善意与笑容。转头可以铭记一份一份回馈来的善意,转头也可以云淡风轻就忘了一切别人的投来的恶意与伤害。随缘而生,一期一会。
他自己也常常很讶异,面对平民百姓,他可以坦然直视他人的目光,可以语气平和地跟对方交谈。但这一切在子雾阁就做不到,光是与他人对视一眼都做不到。别人仿若眼里有剑,口中有刀,他只想躲,只想避。给他根竹竿他只想低头找菌,哪怕让他把微若尘埃的孢子给找出来都行!别让他跟任何人对上,有任何阁内子弟找他搭话,他几乎觉得对方吐出来的气瞬间都能凝成石头,一堵一堵砸向他胸口,根本不容他喘息。他总是在自己给自己的孤独中感到“松一口气”。或许正因如此,小小年纪的他才能在那长长的寂静里,事无巨细地完成了《孢摺谏》里绝大部分的内容。在他眼里,孢摺谏是他的山川大地,是他的碧海蓝天,是他的日月星辰。
一整天的疲惫,再加上几块美味的饵块往胃上一压。倦意就那么沉沉地盖住了他。出了塚氏地界又连着几日都趟着荒野赶路过来,这下终于能躺在客栈床上睡一觉了。很快,一切的虫鸣就渐渐从耳傍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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