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

傍晚时分，起了一阵风，雨刚停，天一下亮起来了。 树叶的颜色格外翠绿，裕美穿过树木繁茂的小公园。这个时候在公园里散步的都是以老年人居多。今天一个客户也没找到。还是回家吧，裕美心里想着快步走上人行道。

到家时，裕美背在肩上的包滑到手上，看起来沉甸甸的，像是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细高跟鞋把脚磨得生痛，套裙把腰系得有点难受。打开门，裕美看见弟弟小凯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妈在厨房里忙活，老爸还没回家。上高中的弟弟穿着球衣，想必刚刚从球场回来。弟弟看了裕美一眼又转过头盯向电视机。裕美一把抢过遥控器，扔在沙发上。小凯愤怒地大吼：干嘛？

“你（他妈）就知道换台”！

老妈从厨房里伸出头来探了探。

裕美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包，张开双手躺在床上。今天真累呀。烦人的雨季，讨人厌的工作。真想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其实说起来裕美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漂泊在外。大学毕业以后就离开了家，一个人去了上海。在裕美小的时候，一家人还住在乡下老家，那个时候家里没有电，晚上靠点煤油灯照明。小时候裕美就十分羡慕家里有电的同学，因为有电视可以看。等到快上中学的时候，一家人搬到了市中心，弟弟小凯也出生了。家里的电视从原来的有线电视变成了现在的网络电视。但是家里就只有一个电视，实在是有点不方便。裕美想起高中时的同学小敏。每次去小敏家的时候，小敏的妈妈都会从冰箱里拿出水果零食招待。然后通常就去外面了，绝对不会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跟她抢电视看。小敏说：她爸妈从来都不会跟她抢电视看。那时候的小慧真幸福呀，裕美心想。

刚到上海的时候，裕美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了个电视机。每天下班回来，一边打开电视一边做饭。裕美享受其中，仿佛梦想成真。

起初，阿宇的电话总是在夜晚伴随着困意到来。当裕美预感到这份感情快到尽头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就像是冬天早上看到河里结起的薄冰，到了中午大概就会融化了吧。刚在一起的那会儿，裕美总是去男友公司等他下班。一起去公司附近吃饭，然后散步，购物，回家做爱。有时裕美提议回家做饭吃，阿宇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反正我不会做饭。回家来裕美就在厨房忙活起来了，阿宇打开电视机，看起电视来。裕美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阿宇，突然觉得阿宇像弟弟小凯一样有点令人心烦。裕美觉得自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和同样话少的阿宇在一起似乎是一个好的选择。话少的人对于爱唠嗑的人普遍反感。以现阶段来看，这段感情似乎跳过了磨合期，裕美觉得这样很好。但渐渐的被日常生活所消磨。一开始两人不见面时，会发信息聊些平常在公司里发现的有趣的事或是生活上的琐事。裕美觉得以工作为重的人就是要远离手机，无所事事的人才整天抱着手机呢。有时是简单的嘘寒问暖。有时想不起来要发什么，就发一个表情。后来见面的次数也渐渐地少了，见面的主要内容就是做爱。有的人像风，吹过去了就过去了。下次再有风吹过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一旦熟悉起来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有时候裕美走到一个路口，然后就在心里预算大概什么时候就到家了。然后就能推算出接下来的种种细节。这种对于生活的预盼十分可怕。

“吃饭了”

老妈边敲门边说。

裕美起身坐在床上，心想：明天还是穿蛋卷鞋吧。

要是不下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