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阳光很刚，脸皮就像脱水的萝卜，有干又皱。

突然了解自己老了的样子。在一瞬之间。

就像猛然了解自己会死亡的真相，在父亲离世的那一刻。

像一下子明白感情的捉摸不定，在决定分手的那个时间点。

除了时间和空间是永恒的外，一切都在变化。

生命会衰老、死亡，爱会消退。

小孩子才会哭泣、追问，等别人来哄、来爱、来呵护。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接受。接受能接受的，接受不能接受的。

一种会黏住人衣物的带齿的叶，和一种带刺的开细微的花结细小的果的藤，长在水池的假山上。

我坐在遮阳伞下，面对着它，想念了一下午的童年。

用镰刀割下那种叶，带回家喂猪，这几乎是我小时候参与的最多劳动。

小心扒开刺，摘下小果来吃，那近乎是我劳动之余最大的乐趣。

现在它们被当做观赏植物，被供奉，终于能得以善终。这是它的幸，还是不幸?

同时，我收割它，还是敬而远之，对我来说，何者更有意义?

水池里的金鱼被淘气的孩子邀来撵去，惊扰了一池春水。

在若干年以后的午后，他会如何回忆今天的行为。

人的天性中，就带着恶作剧和残忍。是压抑住的好，还是放任的好?

每个成人都是从儿童长大，却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