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指鹿为马”的意思是有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发明者是大秦帝国的赵高。有人说他是太监，有人又说他不是太监，但他密谋怂恿胡亥杀掉李斯，然后当了丞相却是真的，内廷太监能当上百官之首的丞相吗？
《史记》上说：“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臣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除了弱势“天子”胡亥和把胡亥当成靠山的人，其他的衮衮诸公或噤若寒蝉，或不敢说不是马。因为他们知道，面对的不是人形的赵高，而是活着的死神。
赵高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自己知道，也知道别人都知道，这就是鹿而不是马，那他为什么还要不怕丢脸、不惜丧命也要去做？
北宋文人柳开有一首诗《塞上》：“鸣骹直上一千尺，天静无风声更干。碧眼胡儿三百骑，尽提金勒向云看。”诗中的“鸣骹”也叫“鸣镝”，就是射出去的箭在飞行中能发出声音。“鸣骹”是冒顿单于发明的，此人就是把汉高祖刘邦围困在白登山的匈奴头子。他搞这个玩艺干什么？自然不是为了听响好玩。历史上有个“鸣镝弒父”的事件，说是匈奴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想取其父而代之，就发明了响箭“鸣镝”；然后，他对手下的骑兵下达命令：鸣镝所射而不悉者，斩之。意思是：我的箭射向哪里，你们的箭也要射向哪里，否则，就杀了你们。经过射杀野猪，射杀自己的座骑，射杀老婆，射杀头曼单于的座骑等一系列残酷无情的实战训练，随从都不假思索，唯命是从，最后，冒顿率领这些人把鸣镝射向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指鹿为马与“鸣镝”虽说风马牛不相及，但追根究底，居然有惊人的神似。在冒顿向其父射出鸣镝之前，谁知道他要干什么？赵高已经从奴才当到了丞相，肯定还有更大的“雄心壮志”。“欲为乱”，什么“乱”？又要“乱”什么？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指鹿为马，可见赵高的权力和势力、胆量和信心足够大！是不是他自己要登基称帝，取胡亥而代之？白居易有首诗，后一半这样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不要忘记了，赵高也姓嬴，和始皇帝嬴政（又称赵政）同姓。也许在他眼里，丞相离皇上仅仅一步之遥。而要达到目的，就必须充分了解众官的态度和立场，来个极限挑战。所以说这貌似荒诞、一反常识的事情，就是一块“试金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司马迁没说在场的王公大臣有几个说鹿的，又有多少保持沉默和说“马”的，但既然能混到达官显贵的地位，当然不是傻子和白痴。殷鉴不远，他们目睹过想都不敢想的血淋淋的惊心动魄的巨变，比如杀公子扶苏，杀名将蒙恬，杀“龙子龙孙”，就是“同流合污”的李斯，也被诛灭了三族。只要赵高看谁不顺眼，那就对谁车裂抽肋，满门抄斩（这似乎是秦国的一个传统，专杀有本领、功劳大的人，比如商鞅、白起、吕不韦，说“暴秦”、“秦，虎狼也”，实在是名符其实。后来的汉、明开国后也毫不犹豫地照葫芦画瓢），更何况碌碌无为之辈。后人没法知道当时的情形，但通过《三国演义》中说诸葛亮骂王朗有一段话，似乎能看出一些端倪：“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如此人物，此时此刻，大多优先考虑的是保住自己性命和妻儿老小，至于朝廷的生死存亡、国家的繁荣衰落，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赵高大获全胜，不出意外，当时说是鹿的人、连同压在他头上的“朕”——胡亥，全被杀了，接着“大秦帝国”迅速结束了它短促的命运。然而，最后，赵高也一命呜呼。
指鹿为马决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不会凭空而来，它有生存的土壤和温床。“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水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千百年后的杜牧洞若观火，在《阿房宫赋》中感慨万分：“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陈胜吴广斩木为兵，揭竿为旗，项羽刘邦摧枯拉朽，直捣黄龙。汤因比一语中的：外部敌人的最大作用，只能在一个社会自杀还没有断气的时候，给它最后的一击。
“指鹿为马”对于大秦帝国危害无穷，而对大汉王朝的建立却居功至伟！因为，在此以后，大秦帝国的宫廷和衙门里，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人了。
2023年2月11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