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着马沿着狭窄的山路前行。雪越来越大,凌冽的风如刀一样刺进他的眼睛。马儿的喘气声逐渐粗重起来,他拍了拍马背,从上面跳下来。这里的积雪足以淹没他半个身子。他狼狈地从雪里钻出来,抖掉身上的雪,茫然地抬头望着前方。
一片白。只有一片白,甚至连路都已经看不清,何况山路还是越来越狭窄。
龙真的会栖息在这种地方吗?
他牵着马原路返回。风暴越来越猖獗,几乎将整个世界的颜色都抹去了。他困难地眯着眼睛按着来时留下的痕迹走,可是不久连这痕迹都被大风暴掩盖了。
每走一步都是在生与死的边界行走。他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就是无底深渊。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刹那间睫毛就与下眼皮粘在一起,眼睛也睁不开了。
终于,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拉着马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最终还是跌入了无底深渊。
……
“起来!”
男人厉声呵斥道。
男孩咳嗽着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
……
他看见了自己的手背。就像他听到的那些话一样,“像女人的”。但是当他将手心翻过来时,上面布满了老茧。
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父亲,即使他曾经是那样憎恨他。
“那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在烈风中龟裂的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突然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向一旁翻滚。就在他滚出原先躺着的那块区域时,巨大的龙爪在那里激起了高高的雪浪。
他惊愕地抬起头。
龙。
是龙。愤怒地瞪着黄色眼睛盯着他的龙。
浑身的肌肉都在互相撕扯着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他那嗜血的战意命令它们闭嘴。他扯掉斗篷,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勉强强制自己的双腿在厚厚的积雪中撑起自己的身体。他那被冰封的血液重新开始沸腾起来。他用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剑尖直指龙眼。
“别太小气啊!我可是来拿命换你的眼睛的!”
血——从庞然大物的脑门喷溅出来,将本来就是血色的人又染了个透。
他将剑插进庞然大物那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珠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里面藏着的水晶掏出来。当手里握住那颗水晶时,刹那间他完全失去了所有力气,从龙的头顶滚了下去,滚进厚厚的雪里。雪像被子一样,立即将他的全身严严实实盖住,仿佛想要让他在这里永远安息。
他的手刨开雪,抓住了旁边冰冷的岩石,以此将自己整个身体拉起。幸运的是,这里的雪并不像刚才那样厚,不然他此时八成就要葬身“雪”海了。
血几乎将衣服与皮肉粘在一起。伤口也在寒冷的淫威下不敢再开口说话。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因为他此刻与他抓着的那块岩石一样冰冷。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这种麻木感宛如无数条缠上他的蛇一般,悄悄从他的大腿爬上他的上半身。
只有手臂还醒着。
手指头的皮与肉分离开来,皮开口的地方,血流出来不久就将皮肉冻在一起。嗓子眼不断有血涌上来,他将嘴里的血吐在一旁的雪里。他用双臂不断地去抓岩石,以此拖动自己的身体缓慢地移动。就在他的双臂几乎要断裂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龙的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
以及很快,震天动地的怒吼。
他抄起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里。
血流喷涌,带来的是知觉的苏醒。等他从如洪水般袭来的痛觉中惊醒时,黑压压的龙爪已经遮住了他能看见的所有阳光。
他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拼命使劲的闷哼,左腿弯曲用力踩在旁边的岩石上,如被压紧的弹簧一样将自己蹬出这个巨大的阴影。
当他滚出第一个阴影的时候,龙爪激起的雪足以将他埋葬。而此时第二个阴影又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我要死了。”
尽管那只是短短的两秒,但是他的脑袋仍然这样告诉他。
我要死了。
他的双臂护住他的脸,眼睛紧紧地闭上,手里还攥着那颗水晶。
重击声。
全身都没了感觉。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龙已经倒在了雪里,剑则深深插进了龙的脑门里。
他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单膝跪在龙身上的人将剑从龙的身体里拔出,站起来将剑上热腾腾的血甩去,被甩在龙身上的血霎时凝固。
他是白色的,与白色的风暴融为一体。难道他就是这白色的风暴——白色的魔鬼吗?不。
他的眼睛,是血一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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