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味道

记忆中成长的味道总是和老家的味道纠缠不清。

老家县城南边隅上故造纸厂厂墙北面外的那片居民区，是我出生的地方。居民区沿厂围墙东西走向布列着二十来户人家，几十栋水泥墙水泥顶的房屋一户挨一户见缝插针地摆布在河东岸滩涂的怀抱里。地方虽小，居民区里面却纵横着一条和厂区围墙平行的东西主道，及如同这条主道左手右腿般的一前一后两条支道。我家住在它的腰眼上。门前还一条小路向北沿伸进去。环抱盐站。路上杂乱有章的槐、桑、柏、楸，和不知名字的怪草总是在和民房争夺着领土。

记忆中于是有了绿意盎然，蓬勃发展，而又见缝插针艰难成长的味道。

为什么就会如此？多年以后我总这般疑惑着。许是这片土地会知道，土地上的槐、桑、柏、楸也知道。成长是艰难。

滩涂上还躺着一些“老虎机”，记忆中总是轰鸣着，传送出来大石子，小沙砾和沙子。那是我们少小的乐园。来往的货车运载着山上采下的石子沙砾。“老虎机”筛选分门别类。成品小石子堆、沙砾堆和沙子堆就玉体横陈堆在这片滩涂上。再由南来北往的货船运往各处。夏天傍晚的阳光照在上面会闪得令人心碎。仿佛宝石一般。

那时的玩伴有翠翠、李丽。我们仨是铁三角。

喜欢从高高的这些堆呼叫着朝下俯冲。缓缓的下泻之力给我们助跑，我们总是会比谁冲的更快。那是轰炸机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快乐。伴着石子沙砾经过一天阳光暴晒后散发出的幽微的涩。

我念大学那几年，偶尔还会有货车清晨呼啸着喘着粗气川行着，“老虎机”偶尔也轰鸣着吞云吐雾。只是暗哑无力得多。且间歇的时间长久的多。这条“石头”许久不畅了。大概也始衰于九几年国企改组改制的时候。

是礼花燃尽后鼻翼里会嗅到的涩与燥，及无法名说的绚烂。

还有上学放学的那无数小路的开辟、探险。

那是穿街过巷，人家家前户后，甚至穿过人家家院，或是别墅人家的柿子伸过围墙在向我们招摇，甘之如怡。或是一片空地上长着的不知名字的草木，据说清明前草芯可以食用，淡香清甜。或是微风过处，滩涂上绿树森然送来的清新爽快，伴着小伙伴和我对未来的憧憬。美妙绝伦。

你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不会忘记这些成长中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味道。许是大自然的煎炒烹炸，许是鬼与神的焖溜熬炖。

现如今“下山离岸”的军歌嘹亮。前段时间，北京工作的堂弟回家在故园上摄了段挖土机工作的录像，那一团团与记忆中石子沙砾青草绿树息息相关的味道隔着镜头轰然消散。但值得庆幸的是，已然渗透到我们年轻人的灵魂，回味、咀嚼，希望世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