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妹聊天时,她偶尔蹦出的一句话能瞬间把我拉回童年时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最害怕家里来客人?”咋听这话,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接着陷进热闹的噪杂声里。
“老爸会要求我们注意餐桌礼仪,吃好饭必须和客人礼貌地说请你们慢吃,有时还得注意称谓,我们那么小哪里分清谁是谁?如有疏漏会被他数落一顿。”小妹自顾自地说,言语间充满了无奈。
我才想起自己孩提时是一个左撇子的难堪,每到人多的场合吃饭,有人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席间我会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那个声音的出现,心里才踏实。“哎呀,老二是左撇子呀?”就是这样,然后所有人向我投来注目礼,那时候可没有左撇子聪明一说,这话现在听来又别有一番境意。
为了避免类似的经历,我像扎马步一样苦练了一段时间,终于在饭桌和书桌上成功翻盘,多年来,亲人们早已淡忘了我是个左撇子的事实。但,在厨房里我是个实实在在的左撇子,毕竟隔着一道门,我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心安理得做了很多年的左撇子。
小妹大概忘了我的餐桌经历,她比我小两岁,对我的世界是没有记忆的,她记得她的世界。我们双双陷在童年的回忆里,各顾各的,各想各的。
其一的交织点是父亲,他总也煎不熟的荷包蛋(他说这样吃才有营养),每隔三天会盖在各自的白米饭上,和荷包蛋做邻居的还有切成片的腊肠。那个香啊,我们的舌头都没赶上腊肠大没赶上腊肠老,嚼到嘴里冒着油,实在舍不得往肚子里咽呀。
父亲做的一手好菜,特别是早餐。父亲作息很有规律,九十年代中期矿山还有广播,每天早晨六点广播准时在国歌声中响起,然后是一段播音员的独白:“这里是下金广播站,现在是早晨六点……”
我们还昏昏欲睡,父亲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买菜预备做早餐,开始一天的忙碌。待我们起床洗漱时,父亲刚从晨雾中穿越回来,头上挂着露珠,一身亲近自然的味道。
他一只手里拎着用稻草捆绑的一块手掌大的猪肉、一小块猪肝、一串猪肉粉肠和一把小青菜,另一只手拖着用荷叶包着的新鲜出炉的宽粉。我就知道今天的早餐是汤拌粉,口水便不听使唤地往舌苔上涌。
我们的一日三餐都靠父亲掌勺,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长大后听闻别人嘴里童年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我有几分不能苟同。童年时期,父亲一直努力创造物质条件满足他的孩子得已衣食无忧的长大,母亲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他的一个孩子,而且是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97年金融风暴之后,我们童年时期赖以生存的矿山宣布倒闭解散,父亲携家带口从此搬离了那个地方,所有记忆的情怀就此埋葬在一片寂静的山坳里。
长大后,我们像鸟儿一样四处离散,再也未能看到父亲从晨雾中穿越回来的身影,那一身沾染着山风的清冷的落寞啊,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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