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再细问,以悯柔谨慎的性子来说也不会说什么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勉强吃了点饭菜,又喝了太医开的药,便沉沉入梦。
第二天睁开眼,便见晏紫一脸关切地坐在床边,看我醒转,小丫头巴巴的眼睛立刻闪出光亮来:“姐姐你可醒了,我都坐了快一个时辰,屁股都坐疼了。”
我笑着想伸手拉她,才发现连举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晏紫忙扶起我,又塞了个枕头在背后垫着,方才觉得好过些。
“姐姐现在倒安心的很,外边都快闹的不可开交了。”晏紫一边替我揉捏酸痛的手臂,一边夸张地说。
“走水的事?”我表面漫不经心地问,心里却很清楚悯柔一定有些话藏着没说,现在看晏紫的表情,这猜测八成是对的了。
晏紫果然重重地点头:“听说啊,那棠梨宫的火着的很蹊跷,火是从停放淑妃娘娘灵柩的殿里燃起的,据说当时也没有风,值班的公公本来还挺精神,忽然不知怎么的就困的不行,正迷糊着,这火就起来了,所幸火不算大,大伙儿匆忙着总算救下来了,可后来查看的时候居然发现淑妃娘娘脚上少了一只鞋!更悬的是,今天早上有人在湖心亭就捡着了一只鞋,与淑妃娘娘丢的那只正好配成一对儿!姐姐你说奇不奇怪,外边都传淑妃死的不甘心,做鬼显灵想要揪出真凶来呢……”
见我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晏紫这才住了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外边报称皇帝来了。依现在的时辰,应是刚下早朝。晏紫满目艳羡:“皇上最着紧姐姐了,才下了早朝就急急来看姐姐……”
慕容楚见我卧床,便免了我的礼,言语中不乏歉意:“朕近日一直忙于国事,云南边境的战事吃紧,所以脱不开身来看你,刚才听说你病了,于是马上赶来,青儿不会生朕的气吧?”
我苍白着脸微微笑了一下:“臣妾怎敢怪责皇上呢,皇上为了百姓民生操劳,做臣妾还尽是添乱。”
见我面色正常,慕容楚方才放心般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正要再问却发现刚才进来的急,至今跪了一屋子的人都因未得命不敢平身。慕容楚连忙叫众人都起身侍立,晏紫也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约是跪的稍久了些,不经意间竟不合礼数地揉了揉膝头。慕容楚见状果然微皱了眉头问道:“这是哪个宫里的?朕……朕好像没见过。”
见皇上问到自己,晏紫慌慌张张地又跪了下来:“臣妾晏紫叩见皇上!”
慕容楚略一点头,又疑惑地转向我,我心知他的确不记得晏紫便提醒道:“皇上可还记得晏大人收过一个义女?”
慕容楚恍悟般地一拍脑袋,冲跪在地上的晏紫道:“快起来吧,朕想起来了,你也住在庭芳阁么?”
我惟恐他会怪责晏紫便抢着解释道:“是臣妾怕闷,擅自主张接她过来同住的,也好有个伴。”
慕容楚点点头:“这样也好,你身子又弱,彼此也可有个照应。”说完慕容楚已不再看向晏紫,一心又问起我的病来。倒是晏紫落了一个尴尬,面上更看不清楚是喜是悲。
我想起昨晚棠梨宫走水的事,刚要开口问,慕容楚却拦住我的话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朕不希望你管这些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乖乖休息,朕更不愿意你再卷入什么是非之中,让朕整日里担心。”
“可是……”我想说小桃的事,可又明知连后宫妃嫔的处置都由皇后主理,一个小小宫婢又怎能烦扰皇帝。
慕容楚果然又摇起了头:“别可是了,朕现在只能说有些事不能完全说的明白是非对错,小小的纷争往往也牵扯重大,所以千万不要因小失大,青儿也要相信皇后可以处理妥当。”
见话已至此,我也心知不能再问下去,皇帝见我若有所思不再坚持,也转了话题:“青儿这里接连发生了事,侍奉的人手也不足,改天让内务府再给你拨几个过来。”
我恹恹地晃了晃脑袋:“还是不要了,这边事少本用不找那么多人服侍,再说拨了人保不定又出什么事……”
闻言慕容楚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由于时值夏日,淑妃的灵柩不能停放太久,可出现了如此多怪异的事情,宫里不得不又将法事准备得更为隆重,惟恐让鬼神不满,皇后由于主理后宫,这些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到了法事当天,后宫中几乎所有大小位份的宫妃都前往吊唁。法事做的隆重大气,也算厚待淑妃的身后,再加上皇帝又加封了淑妃的一众家人,也少了许多口舌纷争。
陆续凭吊后随着众妃退了出来,见德妃一脸肃容地缓缓走在前方,奇怪的是最近几次见她,身边的宫女都不再是小蝶。我心中郁结,口里便没有放松:“德妃娘娘在经过前些日子的传言后,依然如此镇静实在让我佩服得紧。”
德妃住了脚,回过脸冲我嘲讽地一笑:“你是在提醒我这世上有鬼神么?景阳宫前的子墨桥死过那么多人,我从来也未怕过,现时又怎会为了这些传言担心。妹妹你还是多顾些自己的事吧,省得没几天就又闹出什么来。”
任我目光再怎样寒冽,也冻不死一个连鬼神都不惧怕的人,德妃的背影已走远,我仍停在原地拔不动步子,好半天回过神来却感觉到有另一股冷冽如霜的目光闪过,我回身去看,只见树丛后人影一晃,仿佛是淑妃宫中原先侍奉的领头宫女,如今已贬入杂役司做苦力的锦绣。
我无意追查,便心有戚戚地往庭芳阁走回,不料却被一向只有点头之交的沈修容喊住。沈修容似完全无视我的意外,依旧温暖和煦的一张脸,也许吃素颂经确能让人心沉意静?
“你是在想我一直能够置身事外全归因于念佛经?”她淡淡扫我一眼,却如此轻松自然地将我心底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我未表示她又已说了开来:“其实没有一个人是天生就做的到淡然处事的,除非她根本就在一个少纷争的地方。”沈修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向我,“不过宫廷这个地方从来就不是个这样一个地方,因此也几乎没有人是纯净而生的,我不是……你更不是。”
我不由有些发楞,这沈修容与我非亲非故却为何要说这番话?她是敌是友是帮我还是别有用心?一时间纷乱无序,我没有了判断。
沈修容却笑了,原来一直很少笑的她竟有着这样单纯干净的笑容。
“你怀疑我的用心是好的,本来我就是想你多一点警惕,在这种地方,并非你不想和别人争别人就不打你的主意,除非你象我一样不得圣上的眷顾因此也对别人没有威胁,否则如你这般,多加小心好好争取才对,就算你不想争上位,但你身边的人可能会因为你的惰性而一个个遭到不测,相信那是你不愿看到的事……”
沈修容与我“顺路”走了一趟后告别而去,然话语却字字句句萦绕不走,我沉默着思虑,也许,我真的错了?
不知不觉已到了庭芳阁门外,隐约听见悯柔气愤的声音,心下正奇怪一向好脾气的悯柔怎会也恼了,脚步便加快了些进到前前院,正碰上内务府的太监,面色难堪地朝我简单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怎么回事?”我冲着还扒在院门口朝外啐唾沫的悯柔问道,“这般没规没矩的。”
悯柔回过脸来,怒意未消地将手中的包袱抖开:“这个月的月例居然克扣到娘娘身上了,说是战事吃紧,还不是找借口,银两全都进了那帮狗奴才的腰包!”
“就是!”菊香也突然插了进来,“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前两日送去浣衣局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有洗了送来,明摆着是欺负我们娘娘。”
在一旁给花草剪枝的小成子连连摆手:“这你可冤枉人了,听说浣衣局这两天积的衣服可多了,都因为她们的管事太监突然失踪,大家都乱了套了。”
我一惊,忙问:“管事太监?可是姓李?”
小成子凝神想了片刻,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唔,正是。说也奇怪,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宫里边走着也会走丢了……”
说不清是燥热还是心中烦闷,一天下来都魂不守舍,等到用过晚膳便想着去找晏紫聊天散心,不料走到她所住的屋门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今夜里奴才们都这么闲,一个个都散在院中乘凉?
“你们不用服侍主子么,倒挺会偷懒的。”我故意有些愠怒地问。
晏紫的贴身丫头闻言赶紧跑了过来:“回娘娘的话,方才公公接主子过去给皇上侍寝呢,所以我们就……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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