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

（一）

她轻轻推开他，缓慢而坚决。从手掌开始用力，再到指腹，指尖。直到两人之间的风能悄无声息的掠过，她才能气定神闲地再次看向他。草黄色的皮鞋，宝蓝色的衬衫，淡淡的烟草味从领口传来。她深深叹了口气，忍住去拥抱他的冲动，就像她初次见到他褐色的眼睛，一样的难以抗拒。

她突然有点想笑，自己怎么死性不改。

“回我身边来吧，你累了好久了。”他稍稍张开双臂，关心和暧昧交织的目光从他温暖的眼睛里透射出来，就像等待猎物落网的蜘蛛，不加掩饰的渴望。

安定，温暖。她用力闭起眼睛，把对这些美好的期待押回心底漆黑的监牢。他到底是他，总能抛出她最无法抗拒的筹码。抬起手臂，她的指尖刚好抵在他的胸膛，那是她曾经最靠近她的梦想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她的梦想还活着，还在坚强的跳动。

手掌，指腹，指尖。他没想到她会突然用力，踉跄着后退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试图能够更加仔细的观察，找到他可以说服她的破绽。

“我走了，珍重。”她不想再给什么人什么机会，她要自己的需要能够更单纯，这样才能更坚定，更容易贯彻。

一，二，三……距离和时间一样，缓慢延长。未来和彼岸一样遥远，岁月和道路一样漫漫。她开始对生活实施自己的度量标准，仔细定下刻度和规则。她偏过头去，微微皱起眉头，出神地看着远方的树影和夕阳，第一次这样清楚什么是距离，清楚什么样的距离，才能叫做离开，才会产生孤独。

冬日的黄昏气温骤降，她搓了搓手，用力裹了裹棉麻的外套。她突然走神地想到，如果这个时候路边会有一家卖热饮的小店，她会毫不迟疑进去坐坐。会有热情帅气的店员来为她点单，干净温馨的小店，让人看了就觉得暖的橘色灯光。店员端来她的咖啡的时候会用好听的声音对她说话，有一双线条温和的手。她可以舒服地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面，咖啡到底好不好喝也并不重要了。

好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低下头，哈了一下手。到底是没有小店和暖男，嗯，没有。树影斑驳，最后一点阳光显得那么疲软颓废，就像一个乐观的失败者，尽管哭到沙哑，却依然哽咽着告诉你，未来会是美好和明亮的。

身体和心灵，总是停不下来。你躺下休息的时候，另一个却不会停下等你。只能在长到无法丈量的路途上，彼此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