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丈夫的相识,很老套,别人介绍的。
本科期间,有两位在读硕士的系友,介绍了现在的丈夫给我。
说实话,第一面我并不喜欢他。一是他的职业—军人,大学期间发生的大事件,让我对军人有成见,认为他们都是没有头脑的工具;二是他很朴实,我喜欢的是有才华有情调的男孩。所以,第一次见面后,对他并无感。事实证明,我当时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不自知而已。
后来,他又打了两次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好听,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始了和他的交往。他很细心很体贴,这一点打动了我。我回宿舍,他会在公交车上替我占好座位再下车,我坐火车回山东,他买了不少车上吃的东西,说“穷家富路”,在路上要吃好一点,更让我感动的是,他怕我打不开午餐肉罐头,替我开了道小口,把铁皮卷在边上,我只要轻轻卷一下就能打开了……对于在一个重男轻女省份长大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细致对待,我真的很感动。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确定了恋爱关系。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自视甚低。生长在山东的农村,有个弟弟,妈妈重男轻女,没有得到过足够的爱。后来上学,成绩卓然,我成了父母的骄傲,别人家的孩子,也受到许多人的青睐,成绩好是条件。我必须优秀才能得到爱和尊重,这个观点一直伴随到现在。一个得到很多很多爱的孩子,是不会这样。
眼界决定了这一切。在婚前婚后共一年的时间里,我感觉很幸福。丈夫比我早工作两年,像我的大哥哥,一直疼爱我关心我。
这种生活,在女儿出生后戛然而止。
因为没有妈,婆婆来服侍月子 。她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婚前做过民办教师。一直对丈夫说,别欺负我这个没妈的女孩子,她对我像女儿一样。未经世事的我,居然信了!
在预产期前十天左右,她就来了。已经不记得谁的提议,他们母子俩睡里间大床,我一个人睡外间单人床。(现在想想好诡异。)丈夫经常会半夜来和我挤单人床,说受不了她打呼噜……
女儿比预产期早三天出生。出了产房,在病房里就看见婆婆脸拉得很长,几天没一丝笑容。我对丈夫说,他回答:“她看你受了那么苦,怎么笑得出来?”我不信。
接下来发生了两件事,让我在医院里住了十三天。首先是女儿黄疸,因为我是O型,她是A型,产生了溶血。接着我发烧,打针,医生嘱咐这期间不可以喂奶。在医院里,吃住院餐,偶尔丈夫会提些汤水来吃。
出院回家,丈夫上班,白天就我们婆媳俩。
各种矛盾不断出现。
首先说吃。在中国有坐月子的习俗,产妇要休养。中午婆婆经常炒一个菜青菜炒肉丝或白菜炒肉丝等我们一起吃。因为厨房在外面,四家人家共用水龙头,邻居问:“你媳妇坐月子,你就给她吃这个?”婆婆说:“她胃口不好,我做了,她也吃不下。”我在屋里听见,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可怜自己没妈。
我已忍了好久,终于在当天晚上对丈夫说了这件事。丈夫不便直说,就每天早上出门前就把中午要做的荤菜拿出来,对婆婆说:“妈,我中午在食堂吃得很好的,三菜一汤。你们在家也好好做了吃。”于是,中午有了大荤。可婆婆总要把最好的部分盛出来,留着给她儿子晚上吃。我看了心中不舒服,不是我一定要吃鸡腿,是被忽视。
二是去厕所。当时住房条件比较艰苦,要去公共厕所。刚开始的时候,家里用痰盂,大小便在家,由老公早中晚三次去倒。婆婆心疼她儿子去倒痰盂,就建议我大便去公共厕所。我问:我能出去吗?她说:“没事的,把头包好。”我相信了她,然后就去上公共厕所,十月的天已经凉了,我感觉肩胛骨的缝隙穿风,隐隐约约的疼。可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可怜。
三是夜里喂奶。因为心情不好,奶水骤减。女儿纯母乳喂养,每天夜里都要起来喂五次或六次。我和丈夫商量加奶粉,婆婆不同意,说育儿书上说,母乳喂养最好。难道我不知道吗?!可是我晚上起来那么多次,根本休息不好,必然恶性循环,奶水越来越少。婆婆不同意,我们只能作罢。现在想想,那时还是孩子,不会据理力争。我说我晚上起来很多次,婆婆说没听到。事实上,两个房间是半隔,不可能听不到的……
有一天晚上,我太累了。女儿怎么哭我都没醒。天亮之后,发现女儿在婆婆床上……
就这样,她在这里两个月,我觉得我快死了。让她走,她不肯。她要在村子里做个好婆婆,要服侍月子过百天。可是,我已经发展到会遗尿在床……好说歹说,总算走了。
她走的第二天,我就给女儿断了奶。这时我的体重从初产时的115斤降到了92斤。两个月瘦了23斤,一个哺乳的人,受的什么罪啊?
可是,丈夫当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多心了,她妈是一个无比高尚的人……
月子仇不共戴天,这话真的没错。在很多年里一提起坐月子的时候,我都会哭。我想和婆婆沟通一下,想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待我,可丈夫不让,怕把他妈气着。等到后来,他认识到他妈的局限,我看着那个又老又瘦又矮的小老太太,我说不出来了。
不指望她的道歉了,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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