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

在小路一边，有一棵叫着“雾中情人”的黄栌。青壮年的主干，不粗不细，刚生发的叶片，柔柔弱弱。也有米粒大的一些花苞，但开花似乎还早。

围着这棵“雾中情人”转了一圈，我挑中了一片圆形浅绿的嫩树叶，然后小心地摘了下来。叶子里，还润着一点点苹果红。

小路对过的他，正在一棵红枫树下拍照。红火火的枫树，在铺天盖地的绿中，格外鲜艳。一直以为，枫叶只属于一个季节，没想到，这春天的红枫，丝毫不逊色于秋天。

此时，他正举着笨重的相机，他的目光通过长长的“隧道”，穿过相机镜头，落在远处的松林里。那里，时时传出几声悦耳的啾啾声，深绿浓密的针叶枝条上，有彩色的影子在轻快地跳来跳去。

他很专注，不忍心打断他。我仍然在想，这叶子，和刚才经过的某一处灌木的叶子长相几乎一样，待一会，我要考考他，让他辨别一下。

渐渐升高的太阳，从林子里冒出头来。我把这片叶子对着太阳，望过去，叶子里的天，就成了绿色的海。在海的一边，有一个年轻女孩朝我走来。身后，是母亲渐渐老去的身影，她倚着黑漆的大门，目光中，盛满了疼惜和无奈。

时间回到早上，天还麻麻亮，他说：我带你去湿地公园看看？他知道，这是我的喜欢。

十分钟的路程，一辆电动车上，是两个原本喜欢旅行但依然踌躇不前的红尘俗人。

“今年，有一些地方，又不能去了”他说。

“不去就不去，河边走走，也很好。”我说

有一搭无一搭的话语，很快落在电车后边。

原本无风，但电动车的速度快一点，就有了微微的凉意。我把双手放进他的衣兜里。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把心放空，开始享受片刻的安宁。

这样的片刻，一晃好多年了。尤其是父母走后，更让我珍惜。我知道，远去的母亲应该是放心的。

在共享单车点停好电动车，我们过了车道，下到台阶的底部，一棵半凋落的桃树，就在眼前。曾经写过一篇美人梅小文，那时候，还不知道美人梅和桃树有亲戚关系，幸亏一位师友提醒，我才醍醐灌顶，原来它们属于一科，怪不得花朵很是相似。可见，人，是需要老师的，但这也需要缘分。

沿着河边一条林间小路前行，近河边，有大片的丁香。盛期已过，淡雅的香味已经式微，但枝头上，仍然有几朵待开的小花，花筒细长，是带着江南雨巷情结的蓝紫色。

我看了看他，他正在前边慢悠悠地走着，感觉我停下，他回过头来。我说，多年前，我并不认识丁香，还是你告诉我的。他笑了，说：你看，丁香的叶子！我接上说：像浪花呢。

丁香尽头，是几十米长的紫荆丛。都是几米高的灌木林，依然有不少的紫红色花冠，垛在枝条上。而小路右边，是青青草地，几乎全是低矮的婆婆纳，无数的蓝色花朵点缀其上。花朵很神奇，四个天蓝色花瓣，像飞虫薄薄的羽翅。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在这一高一低的青青春色中向前延伸。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这是前苏联的一首优美的歌曲《小路》，我特别喜欢，尤其是口哨版的。他吹不好，于是，从网络上找来，发给了我。记得那天，我在微信上回了他一个谢谢，他回我的，是一个笑脸。

太阳，越来越近，河面上很快就闪烁起鱼鳞光。终于，他按下快门。端详了几眼相片，收起了镜头。

我问：拍到了吗？他“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走吧？我也“嗯”了一声。

回头再经过那片灌木丛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我特意又摘了一片叶子，大小，形状和黄栌树叶相差不大。然后，让他区别这两种圆形的叶子。果然如我所料，他仅仅说出了一种。

我得意地笑了，他也笑了。其实，我知道，我有限的一点花草知识，很多都是他教会我识别的，包括那片灌木和黄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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