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为有一支心爱的猎枪而失眠。
八十年代初，工资也就几十元，一次花几百元买一支枪，手头没那么多钱。好在老婆乖，通过邻居大嫂借钱，完成了心愿。
九二一农场正好去太谷买饲料，我去公安处开了一张购枪证明，和余文库副队长一起坐卡车去太谷，县城不大，我们很快到了种子饲料商店，当时还没有私有化。
去的其他人负责收货，装车。我和老余挑了一支重庆军工厂生产的立式双管猎枪，是中国飞蝶比赛专用枪，当时是最好的枪。上下管，一次两发子弹。买了一千发底火，三十多个弹壳。子弹是回家自己做，如果用做好的，原装子弹，一发要八角多钱，一天要打二十多发子弹，一般玩不起。
带着心爱的枪，高高兴兴回了家，再也不失眠了，吃嘛，嘛嘛香。
做子弹也是一个技术活，一发子弹的成功要有好几道工序。最难做的是弹丸，根据猎物大小，做成大小不同的铅沙，铅沙必须要圆，只有圆圆的才不影响直线速度，打得准。
工具都是自己做的。防底火爆炸，请车工用铝棒，中心绞出不同台阶的纹络，做子弹时，先将底火用专用工具将底火挤压弹壳下面凹陷处，压好底火后，垫在底座上，上面用量具量好份量，倒进火药，一发四到五克火药。一部分靠买，三元多一斤。另一部分是通过军队熟人要上一两个火箭筒训练弹，分解倒出黑火药，黑火药燃烧速度快，力量大，一支火箭弹可以玩一年。
倒进火药后，上面垫上几层纸垫，纸垫是卫生队打针留下的空盒子，用大小合适的充子自己砸成的，纸垫直径有十七毫米。
垫上纸垫后，用一根自制，大小合适的铝棍插进弹壳，在纸垫上面使劲将火药砸紧密。倒上三十克铅沙，盖好纸垫，密封上蜡，一发子弹就算做成了。一般一次带三十发子弹。
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
星期天或中午休息，去机场搬上一块报废了的地面电瓶，那时真有力气，一块电瓶六七十公斤，两手一提就搬上加重自行车，找个没人的地方，噼里啪啦三下五二，砸烂后取出铅板，用一个旧铁锅加温化成铅水，保存，用多少，取多少，一块废电瓶能化十几斤铅。
第一次做铅沙，也没有听人讲过，那一天真把我累坏了，我做事，太专注，凭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将高温的铅水倒入水里，高温遇水后噼里啪啦炸开了花，一颗沙粒也没有做成，我又改成用一堆二十公分厚的草木灰，虽然没开花，大小，圆度都不合要求，大小不统一，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是我凭空想的，没有实际经验。
孩子星期天在院子里玩，饿了打发一碗蒸鸡蛋，渴了喝点白开水，她玩她的游戏，我做我的实验。由于过于专注，我是不吃不喝，孩子是自由放任。 好在是机场平房，四方通风。化铅后烟雾就如大烟囱一样从屋里往外冒，那时也没有环保意识，整个家折腾得乌烟瘴气，一直到老婆晚七点，市里下班回来才收手，全天十几个小时劳作以失败而告终。科学来不得的虚伪和骄傲。
几天后，我同学邝发林告诉我一下方法说：“用一口锅，熬一锅浓缩的玉米面粥，锅下面小火保持温度，锅里的米糊同时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煮，另一个工具，有一毫米小孔，化好的铅水从小孔往玉米粥里倒，玉米粥有高温，浮力大，铅粒缓缓的往下掉，一会十几斤铅沙就做成了。”我按他的提供的方法，果然很管用，技术问题终于掌握了。
中国人做事喜欢跟风，比如。一说国企改革私有化，什么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工人能不能干都叫你下岗，农村士地全分产到户。我们由于全国跑，在外买枪也方便，机场马上发展到二百来条枪。如果是土地革命时期，不用莱刀起义，就是一个加强连。
开始还好，机场草地，周围村边地里野兔很多。记得第一次拿上新枪，在东风大队前的野地，一中午休息时间，间断发现七只兔子，举枪就打，枪响了，兔子跑了，一个没打上。 随着枪支的增加，武装力量的壮大，加上一部分人以锻炼身体为借口，只要有机会，都要出外放几枪。
记得有一星期天，我带着孩子在九二一的苜蓿地找兔子，我在前找，孩子在地里跟，一上午击杀了三只五斤以上的兔子。那一年，一冬天打了三十多只野兔子。吃不完的送人，一部分做成兔肉松。
有时为了玩，星期天说假话，告幼儿园老师，说机场加班。幼儿园老师留人管孩子，我上山去玩。 当初抓革命促生产，平时为赶任务，一天工作十几小时是常有的事。以前一星期才休息一天，家务只能抽空干，周六晚上还要做子弹，做干粮。每天忙忙碌碌，说一个假话实属无赖。
我的行为不知为什么被发现了，她们告诉单位领导，我只能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别人嘭嘭的枪声，枪响后的收获，只能望梅止渴。
由于人们盲目的捕杀，机场周边的兔子基本都打光了。我有一次打到一只大兔子，剥皮后，发现有一个肉瘤，分解后，里面尽然包裹子弹沙子。它虽然是久经考验的老斗士，也逃不了死亡的下场，枪太多了，逃了张三，躲过李四，这一回撞在老牛的枪口上了。
还有一部分人，打着锻炼身体的晃子，中午，下班后，也不管兔子是哺乳期，还是来例假，见到就打。拳头那么大一点，还未见过世面，不知人间险恶，毫无畏惧心理，高兴吃草呢，一声枪响，结束了一月的年华，为练枪法也打。
机场周边的打光了，山上也打绝了。手里有枪，一个个又成了拿工资的土匪。星期天，或休息半天，都骑上摩托车上山，打不上野鸡打家鸡，老百姓后面喊，骑车就跑，天上飞的鸽子，地下跑的狗，是动物就打。唯一就是没有遭踏大姑娘，小媳妇，比日本鬼子强，跟土匪没两样。
春天，鱼产卵时，都要成双成对浮出水面，卫生队丁新文医生他们在榆次水库打死的鲤鱼有五六斤重。
枪支没有发展以前，打兔子是深得民心的。由于没天敌，兔子生孕是很旺盛，一胎四到五只，从春天到秋天，一个月一窝，成活率很高。如果看到我们上山打兔子，山里人很开心。
没有买新枪前，我在市里亲戚那里借了一支自制的单管猎枪，当时应该是小麦成熟的六月初，天气已经很热了，按道理不应该打猎，正是生孕，哺乳期。
约上机务何大壮，刘小元。天还没有亮，我们三人骑上自行车，带上水果干粮，水。一路说说笑笑，大约一个小时，到达东山下一个叫西沙沟的村子。放好自行车，我们三人沿着山根向山爬，不放过一片小树林，坟头。按照林付统帅的战术，一点两面三三制战斗队形，品字形搜索，不管兔子从何方向逃跑，都逃不过枪子。跟当年鬼子进山差不多，鬼子找的是八路军，我们找的是兔子。
走着，走着，在我右下角，一块稀啦的麦地，借着朝阳，里面爬着黑乎乎的东西，耳朵搭拉在背上。由于是固定物，它没跑，离我有二十多米的距距离，我一枪就撩到了。
第一次上山，第一次开枪就打了个大兔子，很兴奋。将猎物装包里后，感觉很有份量。开始，三人的战斗队形还没变，发现的兔子多了，又打不准，兔子前跑，我在后追，追着，追着，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开始还能听到枪声，慢慢枪声越来越远。我心想，不会迷路吧？也没在意。
最可恼的是山西的山，长得跟一个妈生似的双胞胎，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不同的沟里都是小煤窑，往回返回时，感觉都一样。加上我天生好迷向，太阳落山了，找不回西沙沟放车的村子。 大热天，背上背上一个四五斤重的兔子，带的东西也吃完了，水也喝光了，又急，又渴，又饿又累。如果再往北走走，就到十八飞行大队的后山了，但我的车在西沙沟，我必须走回西沙沟。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领我去他家后，才知道姓李，住在河口村的中部，后来知道他爹也曾城里上班，不知怎么下放了，问市里认识人的话，能不能落实政策，当然，我无能为力。
山里人待人是很热情，向对待当年八路军一样，在他家喝够了水，他妈又为我煮了一碗手擀肥肉面，吃了饭，喝了水，筋力才算恢复了。 小李一直送我从小路到了西沙沟。 我骑上加重自行车，好在是下山路，控制刹车就行了。筋疲力尽，慢慢滑行，好不容易才熬到上山紧急起飞道跑道头，我决定休息好再回家。
刚好坐定，远远看见一辆卡车，拉上很多人，向我开来，从灯光里我看清了是机场的车，他们也看见了我。 原来他们回家后，九点多了我都没有回，汇报领导后，专门派车上山找我。
回家后，一身的臭气，当时条件也不能沐浴，包里的兔子也发臭了，扔了吧！可惜。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枪的战绩，于心不忍。
带着疲惫的身躯，更是忍着臭气剝兔子皮。将兔子用铁丝钩子挂起，从嘴慢慢分离，当扒皮到脖子处，使劲往下一拽，兔子就扒好了，开膛扔掉内脏，就行了。
今天说起来轻巧，当时我扒一下皮，恶心一下，扒一下，哇一下，想吐，我硬挺着，坚持恶心不吐，一会扒完兔皮，开膛，放水里后就不臭了，水是好东西。
尴尬吗？好笑吗？好玩吗？哈哈哈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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