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去省城，鱼塘的事大多落在洪表哥和大富身上。婚后的洪表哥还得去李珠珠家，忠厚的大富则天天守着鱼塘，让我安心不少，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两边的奔波，时常也让我倍觉疲惫，但累得开心。
顺心的儿孙，有一份赖以打发落寞的工作，人生也算幸福的了。
每每柳琉和叶余劝我：一个小鱼塘也赚不了钱，却还劳心劳累，把鱼塘转包出去吧。对于他们劝阻，我总是一笑了之，他们也不过多干涉，只老叹息几处奔波辛苦，还非送我一辆五菱mpv，说是车便宜，家用和拉东西也方便。
开着这款实用的新车回家，一路上我非常开心。想起那么多次，就算送一丁点东西，也得四处找人，给钱自是不用说的，最麻烦的就是乡下经常给钱找不到车，那种焦急和难过，让我无数次萌生买车的念头，可是前几年一下子拿出好几万买车，我实在舍不得，现在经济宽松些可以买车了，但租用车却更方便实惠，我反倒渐渐少了买车念头了，只是偶尔总也有几次不便，让我还是为没车而遗憾。洪表哥和大富跟我一样，老为送货找车等车而怨天尤人，今天看见我开这车回去，他们保准要围住车转好几个来回，前后评论个不停，口里也会念叨这下用车方便了……我暗想他们高兴的情景，更是开心，不由得加快车速。还剩下百余公里，并不远，我却觉得开了很久很久。也许是我驾龄虽长，平时开车却甚少，尤其是今天要开200多公里，这是以前我没有过事了，自然倍觉遥远。还没到家，叶余和叶添打过两次电话，问我是否平安？想起再三拒绝他们送我回去时，我坚决地说：“省城人多我没开过车，但县里市里有些路段人多开过；我虽然没有开车几个小时的历史，但每年也会开个几次，还有车龄好些年了，再说回去还得我自己开，谁也帮不了，还不如让我多锻炼。”其实我更想洪表哥和大富，看见我这次一个人开车回去，以后送货坐车也不会为我开车而提心吊胆。
回到庄子，离太阳下山还很早，我直接把车开到鱼塘下面，王大富远远地看我来了，欢天喜地跑过来看我新车，前后左右看完后，憨直地夸奖说：“你这车就是好，大，拉人多，后面装货也多，不像其他小车，只能坐4、5个人，还矮矮地容易撞脑袋，也装不了什么东西。你这车买得好，以后我们送鱼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要经常等。”
我哭笑不得，解释说：“这车便宜，主要是拉东西方便。哪里有别人的小车好，价格贵，开着舒服。”看洪表哥不在，我顺口问：“最近鱼塘还好吧，洪表哥今天没来？”
王大富嘿嘿笑了：“你洪表哥娶了媳妇，还不得天天守着，听说李珠珠的大儿子现在大了，跟他亲爸一样，鬼精得狠，你洪表哥不经常去下力气，那家伙还能饶他。”
我见过洪表哥的两个继子，大儿子于飞尖嘴猴腮，满脸精瘦，眼睛却骨碌碌转得很快，嘴巴很甜，很见机，听说模样像极了他死去的老爸，高中毕业呆家里两年了，也不见学什么技术或者出去打工啥的。二儿子于强却眉清目秀，言语不多，没事就抱着书看。李珠珠老说二儿子不机灵，不像老大那么聪明，老大还经常体贴说她辛苦，懂得孝顺她。我到觉得她大儿子只知道说一套，二儿子却是实实在在会做事的人。
回到我青龙山半山腰的家，一点声息也没有，院子里也比以前脏了很多，我已经习惯这样了。洪表哥结婚前，每次我出去几天，家里也都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婚后，他经常要去李珠珠家，家里就疏于打扫了，脏就变成了我每次回来的第一印象。这也怨不得谁，我只得先扫院子，再收拾屋子，顺便把前后左右的花草给喂饱水分。这样收拾齐整，天差不多黑了。我却再也不想动弹做饭吃了。还好叶添总会给我买很多饮料，补品类的东西，让我随时都可以冲泡吃点应付一顿。只是突然，我很想念洪表哥结婚前的生活了，那会儿，无论我走多久，房前屋后都是收拾过的，菜地里也从不缺水缺肥，家里永远有的那种妥当巴适，不需要我操一点心思，所以无论叶添和叶余怎么劝我去市里或者省里，我都抵不住回来的诱惑。我知道这样胡思乱想对洪表哥不公平，毕竟他结婚了，他该有自己的生活模式，这一辈子，我们给了他足够的亲情，可是都抵不过一个正常男人对爱情的渴望，尽管他老了，也是该追求和享有的。家里脏乱，很多活没人干，我自是无话可说，毕竟这也是我的事。只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家里鸡蛋什么的都不像以前，随时有，鸡也是越来越少，弄得我经常买。最让我不开心的是买两电饭锅，大的没了；不锈钢多层保温桶，刚买没多久，也没了；叶余买的两空调扇，放洪表哥屋里那个，也早没了……不知不觉没有了的东西远不止那些，大都是我需要用时，去找才发现没了的，我又气又无可奈何，明明知道被搬李珠珠家去了，却无法开口明着讨要回来。最惹人恼怒的是，大姐有几次看见李珠珠在白鹤镇里卖鱼，她怕尴尬只能绕道走。我拉不下脸阻止，只得安慰自己说:那几条鱼也卖不了多少钱，由他们去吧。因为现在的洪表哥见我时，早没了以前的坦荡和亲热，我知道他内心的纠结，所以也不想为那么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撕破脸。
回来的第三天，洪表哥他们也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李珠珠那游手好闲的大儿子于飞。我亲热地招呼着他们母子两，不料却见他们并不理我的热情，尤其是于飞，仿佛我欠他很多钱，一声不吭耷拉着张瘦脸，显得更长更丑。洪表哥却在他们身后，窘迫得有些脸红，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偷偷看了看李珠珠母子，终究没说出口。
看他们奇怪的样子，我丈二摸不着头脑。于飞到底年轻，用胳膊碰他妈，催促说：“你们说啊，别天天吃哑巴亏。”
我更是奇怪，吃亏？吃啥亏。我这可是刚回来啊。
李珠珠看我的表情后，狠声对洪表哥说：“你说啊，说清楚，一个大男人，成天被人利用，哪有你这么傻的？”
洪表哥更是窘迫看着我，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李珠珠轻蔑地看洪表哥这副模样，说：“没用的男人，既然你半天说不出来，我说。英梅，我今天打开窗说亮话，以前我没跟你洪表哥结婚，我管不了，现在我们结婚了，我也有两个儿子要负担，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你洪表哥那么些年辛苦经营鱼塘，赚的钱几乎都归你了。本来以为你很快就要走了，会把鱼塘交给我们，不料你还买新车，看来是想继续做下去了，我也就不怕直说了，你现在儿子女儿都有好工作，又在省城，又有钱，还是把鱼塘交给我们经营吧，我大儿子没工作，他想在家打理。”
我一听这话，一时怔怔地呆了。
于飞见我不说话，跳到我跟前说：“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你赚了那么些钱了，继父吃亏在明处，你现在是不是也该交出来让继父赚点。”
于飞的话犹如一盆冰冻过的水，从头到脚把我淋了个遍，让我全身呆住的细胞瞬间清醒活动了，我不屑地说：“你们算什么？凭啥我鱼塘就该交给你们。你们要弄清楚，鱼塘是我跟村委承包的，鱼苗也是我买的，种草的地也是我交的押金，市里县里的酒店鱼贩，也是我联系的。洪表哥帮我，我也是付了工资的。”
李珠珠声音尖锐地传过来：“你付那点工资，还不如打发一个民工，你摸着心想想，这么些年，你经常东奔西跑，不全是你洪表哥撑着，你就算在家，割草喂鱼捞鱼啥的，不都全靠他顶着吗？你全世界打听一下，不是当自己的事在做，谁会那么尽心？再说了，你儿子女儿都有钱，还在乎这点？”
我刚想反击，却被于飞抢了去：“你买的鱼苗不假，我继父不天天伺候难道鱼就大了，你就大把大赚钱了？就算我继父没投资，难道投的力气，花的心思就不算了，远远比你付出得多吧！凭啥收入你该全得？你们是一家人，他不该占股份？那么些年，你给他股份了吗？还有你住的房子，当初也占的是他老房子。”
我看他们这般无赖，绝情地说：“给你们，交给于飞打理，做梦吧！你们在哪见过亲戚帮忙，就该理直气壮瓜分亲戚的财产？如果是洪表哥提条件，看在表兄妹份上，我也许适当考虑，你俩要我鱼塘，你们有什么资格？至于房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地基是我外婆留下的，不是洪表哥一个人的，其他表兄妹都同意我在原基上重建，整个修建也是我给的钱，而且我只住了一半的房子。”
李珠珠见我并不让步，就骂洪表哥说：“你死人啊？被人吃了也不吭声，我们帮你出气，你反而在一边躲凉。”
于飞也骂道：“你咋哑巴啦，这些年被人欺到这份上，也不知道伸张，你太傻了，跟我老爸差太远了，我妈咋看上你这么个人哦。不管你说不说，反正只要她不还你公道，我就天天找上门。”
李珠珠听了于飞的话，更是生气，对洪表哥又骂开了，而洪表哥只在一旁默默忍受，虽然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全然没想到平日里一直笑咪咪的李珠珠，一直以为百般善良的她，居然为了他儿子想要我的鱼塘，如此纵容耍泼，而我偏偏是个从不为强硬势态低头的人。而暗地里，我又心疼洪表哥这样的处境。
……
我把这事告诉叶余，他很快回来了，同时，请了村里的王主任，以及我大姐和庄里德高望重的吴老爷子，还有帮我管理鱼塘的大富。原本我不想低头出一分钱的，不过洪表哥却私下对我恳求道：“妹子，对不住你，他们天天逼我，弄得我左右不是人，欠你的下辈子还你吧，只求你多少理解我处境，我这么个残疾人，老了才成个家也不容易。”
在王主任他们的见证下，我一次性给洪表哥补助了五万，不过钱并不转到洪表哥账上，而是以我名字存一张五万的存折，以后如涉及洪表哥本人意外、买保险之类的支出，才由我或者叶余将相关费用从这五万里直接转交相关机构。
这一结果，让于飞大失所望，恨得几乎要活剥我。但我，却不再妥协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