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开始混乱
殿里面坐着好多人。蒙着脸的,露着脸的,穿黑衣的,穿白衣的,都不会笑。卢照宾和李瑞都在。各色奇装异服的人全部板着脸,面色阴郁。
阎罗殿修罗场不过如此阴森冰冷,奈何桥轮回道不及这里了无生气。
赵靖高高在上,冲着底下笑了。他一笑,就有人冲上来,用黑布遮住了自己。铺天盖地的黑色,叫人喘不过气;周围冷森森的嘲笑声,让人逐渐绝望。
世界都灰暗了。
身体也变冷了。
然后一切下坠。
终于变安静了。
“不要!”言道大叫一声。他猛地起身,发现身后已经被薄汗浸湿了。
楚阔在旁边慢悠悠地吃着早饭。由于楚阁“善于发现”的缘故,最近他们都吃得很丰盛。
“楚阔,你给我下了药?!”言道难以置信地下床朝他走过来。
“就许你给我下药,不能我来吗?扯平了。”楚阔抬抬眼皮,没波澜地说道。
言道“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我很高兴啊,楚阔。不过,你就不怕我‘坎离’发作,赖你头上啊?”
“发作就治病,我怕什么。”楚阔吃完了,抹抹嘴,带着剑出去了。
言道坐下,看见楚阔给他留的一份儿,心想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过确实,他也是很多年不做清晰的梦了,有梦也是朦胧且模糊的,看不真切。这么阴森又人物清晰的梦,属实很多年没有过了。楚阔大概有什么神力吧。想到这儿,这位少爷对着手里的圆烧饼乐了。
盛长青一进来,就看见这位小爷和烧饼“相视而笑”,差点儿以为他发烧了。
“怎么啦?”言道眼疾,问道。
“啊,我就是来问问,”盛长青闭了门,“你解毒的功夫,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楚阁现在练起,可还有机会?”
言道想了想,说道:“是个外族人教的,我很小时候就开始练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传,恐怕楚阁没法开始。而且,我一天解药都没有吃,这个毒,但凡开始吃药,自己就没得抵抗了。”
盛长青点点头,又拿纸和笔比划了好多。
“等等,外族人?”“对,但是我不确定是哪个国家的,我学会了之后,也就再也没见过他。”
盛长青皱了皱眉,他老家在南方,从小游历也是由南至北,实在没有到过更北边的地方。
言道好像看出了他的窘迫。“我给你说,咱们迟早得走到最北边儿,别着急,到时候有你研究的。”盛长青心事重重地点了头。言道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楚阔给他留的早饭,出去看舞剑了。
同样心事重重的,还有赵姝。
那些中原来的舞女,顺势被安排成了她的侍女。贡赫想着,种种饮食习惯,这些中原人也能更合赵姝的心。但是,赵姝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问了她们的身世,都说只是南方市井中唱曲儿歌舞的女子,因歌舞坊的老板欠债跑路,她们怕被卖给恶棍欺凌,才奋力逃到北方,被贡矢发现。且不说这几个女子有体力和财力一路向北而逃,她们也有些本事,竟然没被留在盛安城,还到了更北处。
李瑞的死讯和这群侍女的到来是先后脚,赵姝觉得,或许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她没有明说,而是留了个心眼儿。
更大的喜讯很快就冲淡了哀愁和疑心。赵姝又怀孕了。
贡赫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丝毫不减上一个孩子时的喜悦。他认定这次一定是他的“小小公主”,生得会和他的“小公主”赵姝一样美丽。赵姝也是满心期待。
只是贡赫最近独自担忧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月兰狄的手脚伸得越来越长,骚扰刺幽边界的事情屡有发生。刺幽向来以退让为上,能让几分而换大家安定是最好。但是蒙真族最近是过分了些。
就在贡赫忧心的时候,月兰狄派了使者来。
“大王,我族从一小沼泽起家,砍伐拓荒,才有了今天的蒙真。可是我们始终不能安宁。鸱鸮伊贺一脉收龙岩、龟祀二族,又虎视眈眈南方各部族,未必不将大王的刺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蒙真人直率,我们大王也想和大王交好,向北也好共同抵御鸱鸮,守护我们族人的和平。”使者向贡赫一躬身。
这个问题,贡赫已经考虑了很久。他想过迟早会有这样一天,凭蒙真的野心,绝不甘于那一块土地,也不甘于要向鸱鸮王伊贺图卑躬屈膝。
那么,他们就更不甘向刺幽低头了。月兰狄这个人贪心不足而狡诈有余,谁也不知道他会在称心如意之后,做出什么事情来。
“蒙真果然直率果敢,我也敬服!只是刺幽人放牧灌溉,无心厮杀。况且向北而论,刺幽直对鸱鸮,蒙真大可放心一些。若是他伊贺图敢取蒙真,我第一个出头说和,以酒杯做誓!”说罢,刺幽王贡赫一饮而尽杯中酒,随后“哐唧”一下将酒杯摔在地上。
贡赫打发了月兰狄的使者,但是心中不安只增不减。月兰狄能来派使者说和他,就能派使者游说千济和丹琼。千济和丹琼常年要向鸱鸮低头,多亏北面有山才能稍微安心,不然怕也要被鸱鸮收入囊中了。刺幽有底气拒绝蒙真的野心,但是这两族就不一定了。且不说他们想要断了鸱鸮的威胁,这二族西面和蒙真就隔着一条大湖,月兰狄要是真下狠心攻打,不一定动不了他们的根基。
但是假如刺幽去联合了千济和丹琼,就是和月兰狄明面儿上闹不痛快了。这是太冒险的一步。
尽管贡赫尽力在赵姝面前保持开朗,赵姝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愁闷。
“可否修书或派使者到燕朝,请求燕王出面调停?自燕朝建国以来,各民族的关系就是燕朝皇帝所关心的,国运相系,相信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贡赫苦笑了下:“当初鸱鸮一举拿下龙岩龟祀,也没有人说什么。”
赵姝叹气道:“龙岩、龟祀对上鸱鸮,只能是小虾米对上大鱼,这样的事情,谁又能做得了什么?况且说句实在话,凭龙岩、龟祀的位置和国力,能保全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但现在如果蒙真真的下手,不管是联合我们对抗鸱鸮,还是联合千济、丹琼对抗鸱鸮,都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北方各族都乱了,燕朝皇帝再想救,也来不及了。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北部出现了独大的部族,燕朝皇帝都做不安稳的。”
贡赫笑道:“不早了,我们进去休息吧。”赵姝点点头,她想贡赫听进去这些话了。发生战争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和平,先前是为了燕朝民众的安危,现在她也要考虑刺幽的命运。
但是君可叹,世间之事,“和平”是最不稳定的存在。
“楚阔,你对北部部族有何了解?”言道捧着他那本宝贝似的兵书,突然问道。
“不了解,没去那里杀过人。”楚阔又在擦他的剑。
言道放下那本书,觉得好笑。“楚阔,除了杀人,你就不想干些别的事情?”
楚阔答道:“不想。”
言道锲而不舍地问道:“那有朝一日,若是楚阁的病治好了,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楚阔一愣,沉默了。
他当然没想过。他没想过楚阁的毒能解,更没想过楚阁的毒解了之后,他要干些什么。
“继续杀人吧。”
“楚阔啊,你就不怕六道轮回,不要你吗?”言道托着下巴看他。
“我不想轮回,我没有下一世。真下地狱,我身上的血腥气也能吓退几个鬼。”楚阔收起 了擦好的剑。
言道:“那你怎么不问我,我在想什么?”
楚阔白了他一眼,憋了一下,竟然真的问了出来:“你在想什么?”
言道坏笑着答道:“我在想你,想着怎么能把你娶回家。”
楚阔把刚刚按进去的剑又拔了出来。
“别别别,楚大侠。我冒进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言道嘻嘻地作揖求饶。
楚阔别过头去,直接去睡觉了,拒绝直面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耳根子。
这一晚上,小楚阔又回来了。他被巨大的推力推进殿门,却发现了躺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楚阁。那只白猫在旁边瞪着他。
楚阔下意识地去拉楚阁,但是一只大手攥住了他。小楚阔焦急地挣扎,发现怎么样也挣不开。
那人穿着奇怪的服装,戴着奇怪的帽子,鼻梁高耸,眼窝深陷,浑身萦绕着特殊的气味。
楚阁的叫声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了。这时候,那人才放开楚阔,蹲下去查看情况。楚阔刚要跑到楚阁身边,又被人拉住了,他要反抗,却听见上面传来悠悠的声音:“处理他。”
上面的人坐在花纹繁复的椅子上,全身着赤色长袍,衣服上的图案显出隐隐的华丽光泽。
黑衣人听见吩咐,刚要上前,却有人闯了进来。刚进来的人和他差不多高,因为逆光,全身笼罩着光晕,叫楚阔看不清楚他的脸。
那人跪下,说的话楚阔已经难以分辨,他很痛。好像有“猫”“恕罪”什么的言语。
随后他看见楚阔,还说了一些话,楚阔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声了。
结果就是,楚阔,那人,和那只猫,一起被扔了出来。
楚阔才恢复一些神志,才看懂那人只是一个小孩子。
“白龙,回去了。你得记着,别忘了,楚阔。”那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抚摸着猫毛,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楚阔。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下颌轮廓那样清晰,遮着眼光,甚至有些刺眼。
白龙……楚阔,你要记着……
楚阔一下子惊醒。
言道不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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