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我已经1年多没见爸爸了。今年暑假,我终于能带着6岁姐姐和4岁弟弟回老家小住几日。
一个午后,我带着孩子上街玩耍。少顷,乌云蔽日,大雨倾盆,我赶紧领着他们溜进街边小店躲雨。这时,电话如急雨般响起。电话那头是焦急的爸爸,他嘱咐我赶紧找地方避雨,他马上送伞过来。挂完电话,我脑子里闪念说,我都是孩儿他妈了,还不知道避雨嘛,这阵雨说不定下下就停了,何必费事送伞呢。
正想着,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冲了过来,正是爸爸。他递给我伞,叮嘱我慢慢走,转身就抱起老二疾步向前。我忙不迭地想拉住他,"阿爸,你别抱,腰伤还没好啊。"但是执拗的爸爸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我只得拉着老大,急步跟上。
爸爸60有余,头发花白,175的身高却只有120斤的分量。他直挺挺着身子,右手单抱着30斤的孩子,左手拽着顶风的伞,认真地疾步走。
“阿爸,还是让我来吧。”我再次扯着嗓子喊。
“不用,你带好老大就好。“老爸顾不上回头,不由得加快脚步。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下来了。不过,混着雨水,顺势擦了。
近十年,我结婚后回家一年一次,和爸爸的沟通越来越少了,听他絮叨的机会也弥足珍贵。
爸爸在襁褓时就被寄居在太爷爷家,平日里由瞎眼太婆婆照顾饮食起居。夹生饭,冷灶菜是日常。少年时因右眼不慎被乒乓球拍砸中,老人不当事,结果视力日渐衰弱,竟成失明。中学时代,因为太爷爷家地主成分,爸爸被剥夺上学权利。17岁就下工厂当了学徒,在几千度的车间倒铁水,每天下了班一抹脸,都是一手的油。最危险的一次,因为工期紧任务重,倒铁水快了一点,溅出来一点到衣服上,瞬间烧焦右臂整块皮,这个伤疤至今清晰可见。
如此艰辛的日子熬了几年,后来幸得师父推荐,爸爸做了化验员,终于不用每天高温炙烤了。再后来,爸爸做了化验室主任,营销经理,副厂长,最后成为厂长。90年代国企改制,他毅然决然接下负债百万、在册上百位下岗工人的厂子,守着夕阳产业残喘求存,那些日子,我感觉他一夜白头。
爸爸依旧是要强的,亦是柔软的。他要强而柔软地深爱着我--这个他眼里永没长大的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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