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公公终于累了,收起了它炽热的光芒,昏昏沉沉地喝茶看剧去了,月亮奶奶面带温润的笑容、她漫过了屋顶、越过了树梢,带着丝丝清凉姗姗地走来。
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唱着,尽管没有人愿意听,青蛙也不甘寂寞地跳出来,呱呱地表演着,其实她是在呼唤她的青蛙王子。村边的小河水唱着欢快的歌儿,蜿蜒曲折地流淌着岁月匆匆而过。
夏天小河边的夜幽静而美丽,然而蚊子却很多,所以乘凉的人们多数都在村口的路灯底下,三五成群,摇着芭蕉扇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以及邻村的奇闻异事。
这天吃过晚饭后,不知怎么的,梅突然心血来潮,想出去照知了龟,(我们这里的方言,知了的幼虫叫知了龟)心里这么想就这么做了,她拿着手电筒就到了小河边,(我们这里手电筒也叫手灯)小河两边都是成排成排的白杨树,是知了龟的栖息地,有勤快的人晚饭后,总是早早地就到河边照知了龟,梅来到河边的时候,人家都已经照了好几遍了,拿着战利品回家看电视剧去了。
梅也不管这些,拿着手灯一棵树一棵树地挨着照起来,照了大半个小时了也没有照到一个知了龟,她有些垂头丧气,就想放弃不照了,可巧这时候手灯的光束射在一棵树上,有一只知了龟正在慢慢悠悠地、一边寻思着一边往树上爬去:“是上去呢?还是下去呢?还是赶紧爬上去吧!要不然被人逮到就变不成知了了,变不成知了就不能谈恋爱了,不能谈恋爱就不能当爸爸妈妈了,不能……”
知了龟正在寻思着,被梅一把抓在手里,放进了一个塑料瓶子里,梅心里喜滋滋地,终于让我逮着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完了,完了,早知道是这样再晚一会出来就好了,这下恋爱也不用谈了,还有可能被炒熟当了下酒菜了,呜呼哀哉!时也、命也、运也。”知了龟心中这样懊恼地想着。梅照着了一个知了龟心情大好,又接着顺着河边往上游走去,一边走一边挨棵树照着,接连又照到三个知了龟。
这时上游也有一个人拿着手灯正在往下走着,一边走一边挨棵树上用手灯照着,哦,又一个勤快人。走到近前一看,梅认识他,是本村里的,论辈分梅喊他三哥,他的名字叫军祥,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三哥你也来照知了龟啊,你照了几个啊?”
“我照了八九个,你呢?”
“俺才照了四个唻”
“我看看”,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梅的身边,梅举起塑料瓶子给他看了看。祥说:“咱再上那边的一排树上瞧一瞧,这会儿头一茬都让人拿走了,剩下的都爬上树很高了,够不着了,晚出来的还没爬上去,再去照一遍也许还能多照几个。”
夏天夜晚的风不大,却热呼呼地刮着,吹在身上没有一丝凉爽的感觉,反而让人更加的燥热。这时梅又照到一个知了龟,不过已经在树上爬得很高了,梅怎么蹦跳也够不着,四下看一看想找一根树枝够下来,也没有找到,想放弃又不舍得,正在着急,祥拿着手灯走过来了,梅不好意思地说:“三哥,你帮我拿下来吧,我够不着啊。”
“好吧,看我的”,祥一边说一边稍微抬起脚后跟,大长胳膊一伸就把知了龟抓在手里拿着,随手就递过去,梅连忙伸出手接着,就在要抽回手的时候,祥的大手一下握住了梅的小手,哎呀!梅吃了一惊,刚想说你要干嘛?
(二)
夏夜的晚风黏糊糊地吹在身上,感觉有风吹着还不如没有风吹着好,没有风是闷热,有风却是热浪扑来的感觉。
幽静的小河边,排排的杨树林里,祥还没等梅把话说出来,就急忙松开了她的小手,嘿嘿地讪笑着,用吊儿郎当的声音说:”吆,手好软。”一边说着话还一边贼心不死地又把手搭在梅的肩膀上,梅抓起他的手使劲朝一边摔去,并生气地说:
”放尊重一点,让人家看到像什么样子,想让村里的人嚼舌根子是怎么地,真烦人。”
梅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祥在她身后说:“开个玩笑而已嘛,何必当真,还那么生气,真是的。”
梅也不搭理他,回家的脚步越来越快,梅心里就像打鼓一样,噗通、噗通快速地跳着,心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快到家时路过邻居家门口,邻居家大门敞着,亮着灯,有三个人还在他家玩,梅仔细一看,祥的老婆竟然也坐在那里还没有回家,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自个做了亏心事一样。
“去照知了龟唻?找了几个?”其中一个和梅搭话。
“照了六七个,婶子,你还没睡啊?”
“没呢,这不他们几个还在喝茶水唻,你不过来喝点?”婶子说。
“不了,快十点了,回家洗洗睡觉了。”梅一边说一边逃也似的回到家里,立即把大门关好。回到屋里,只洗了洗脚就爬上床睡觉了,开始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复去得胡思乱想着;许久以后才朦朦胧胧的、忐忑不安地睡着了,睡梦中看见祥微笑着向她走来。
我们的村子很小,一百多户人家,现在在家的也就四五十户吧,梅比我早嫁过来三四年,她是换亲,梅的丈夫是老大,下边还有两个妹妹和三个弟弟,家里不是很富足、很宽松的人家,所以只能换亲。
梅和老大只有一个女儿,老大人很老实,也不爱说话,小时候落下哮喘病,不能干重活,那几年地里收入微薄,没有经济来源,于是老大就出门打工去了,打工也只是找了个给人家看大门的工作,工资也不高。女儿在镇上读初中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趟,梅自个儿在家种着那点口粮田并照顾着女儿上学。
那晚过后,梅也不再出去照知了龟了,白天干活,晚上要么在村口路灯底下凑个热闹,要么早早的就睡了。那个祥却不安分了,她开始给梅打电话约她出去玩,她不出去,他就又给梅发短信,那时候还没有微信,都是老年手机,只能发个短信。梅不理不睬,发得短信如石沉大海。
祥按捺不住了,开始耍心计,制造机会接触梅,装作偶然碰到并帮着梅干活,干活的时候也不再说些轻浮的话,就像平常邻居互相帮忙一样,表现的非常正人君子。
转眼秋天到了,秋天比春天还要忙,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高粱笑红了脸,棵棵玉米秸秆上扛着一个个牛角似的大玉米棒子,花生也藏在地里结满了累累的果实,抜出一棵来数了数,竟然结了六十个双仁果,十几个单仁果。地瓜长的也很好,大的一个有二斤多,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机会来了,梅自己往家运玉米,用小铁车一次推一点点,一分地的玉米就得运五六趟,梅的丈夫因为有哮喘病,不能推车子运东西,更别说开手扶拖拉机了,手扶拖拉机又没有电启动,还得人工用摇把摇起来才能开,所以梅也就没让丈夫回家来帮着秋收。自己一点点往家运。
祥看见后,急忙开着自家的手扶拖拉机去帮忙,帮着梅把玉米拉完,热得满头大汗地。梅就让他到屋里喝点水,祥也没有推辞,梅泡上茶叶说:
“你自己倒水喝,我去做饭,你在俺家吃饭吧。”祥一听,心里暗暗欢喜,嘴里却说:“不用了吧,一会我回家吃就行。”
“别了,在这里吃吧,一会就好了。”说完就到厨房忙活去了。
梅心里知道祥是喜欢自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有老公,虽然老公不如意,因为是换亲,一般都是男方不好,不是人丑就是家穷,所以才娶不到老婆,梅的老公确实配不上梅这个人,有痨病、人还不咋样,一米六五的个子,在男人当中算矮的,梅也是无奈,为了自己的哥哥不打光棍,就委屈自己嫁过来了。
人长得不好还干不了重活,梅也是憋屈的要命,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祥缕缕向自己示好,她也有一些心动,不过爱于面子、又怕人家说三道四,还觉得良心上过不去那道坎,其实她何尝不想找一个和祥一样的男人呢,只是造化弄人吧了。
心里想着,手也没闲着,不一会儿功夫,梅就炒好了四个菜端到屋里……
(三)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风轻,人字形的一排大雁咕嘠地叫着、聊着、还有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的,时而高、时而低、一边变换着队形、一边不知疲倦地向温暖的南方飞去。
暗淡的灯光下,照着祥酒醉饭饱、心满意足、又暗藏得意忘形却又不怀好意的笑脸;酒壮怂人胆,借着酒意蒙着脸,祥向梅吐露了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祥说:
“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只是看你很高冷的样子,没敢招惹你,只要你愿意和我好,以后我罩着你,我会好好的爱你、疼你、呵护你;有什么重活累活我帮你干,你太不容易了,我每天看着你自己用小车推土、推粪、推庄稼,我心里就很难受、很心疼,我能和你拉拉知心话就好,希望你不要生气,也别再躲着我行吗?答应我好不好?”
祥说的很含蓄,别看喝了酒,理智尚存,没说太露骨的话。梅听了很感动,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是呀,自己太不容易了,为了自己的哥哥,嫁了个等于半个残废的人,心中的酸楚和无奈谁人懂、谁人知?和别人说也没用,只能把委屈和泪往肚里吞,即便不能自由恋爱,起码也地找个自己能看中的,可是现实……
想到这些,梅抬起雾朦朦的、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祥,只是看着,还没说话,祥的心就醉了,他不安地、试探地伸出手说:“让我抱抱你好吗?就只是抱抱你,”梅看着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咬咬牙狠狠心说:
“好吧,就只是抱抱,说说心里话,你可不要欺负我,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人,要是你敢对我无理侵犯,我就死给你看。”
祥听了心里暗暗咋舌,好烈的一个女人,嘴上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切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都行啊。”祥一边说着一边挪到梅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宠爱地、温柔的、陶醉地把梅拥入怀中。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照着屋里一对相拥而坐的两个人,时间仿佛停滞了,蛐蛐儿也吓的不敢吱吱吱地唱歌了。此时无声胜有声,道是无情却有情,梅轻轻地把头放在祥宽阔的胸膛前,听着他噗通、噗通有点快、有点慌乱的心跳,第一次有了谈恋爱的感觉,如果人真的有来生,一定找一个和祥一样高大魁梧的、善解人意的、潇洒健壮的男人做老公。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一个自己心爱的男人,要是时间就此打住,世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该多好啊,梅心里这样想着。
汪!汪!汪!不知是谁家的狗不和时宜地叫起来,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扰乱了那温柔的情,让一对陷入甜蜜中的人儿突然惊醒,慌乱地分开。梅抬起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咦!已经十点半了,梅有点不好意思地、害羞地、尴尬地说:“你回家吧,很晚了。”
祥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让我亲你一下好吗?”
“不行,你快走吧,你要是敢亲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祥带着遗憾,恋恋不舍的回家去了,心里想着:“哼!等我慢慢地征服你,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回到家里,祥爬上床去倒头就睡,他老婆气哼哼地说:
“自家的活还没有干完,就去给人家干,哪辈子没捞着活干似的。”
祥也不答腔,闭着眼回忆着刚刚美人在怀的美好和甜蜜,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
送走祥以后,梅洗了洗脚就睡觉了,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了很多很多。她难过着、纠结着、忐忑着;无法用语言形容梅现在的心情,她想爱又不能爱、不敢爱,真的是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又舍不得,她就在这里左右摇摆着、茫然若失的惆怅着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梅做着甜美的梦睡过去了。她梦见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但那个人却不是祥。她被自己的梦吓了一跳,迷迷瞪瞪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在祥的心里,梅是很高冷的人,祥为什么觉得梅高冷?梅就是自己端着、装着,让自己活得有点尊严,在农村换亲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她的老公又是个如此不堪的人,也因为老公没什么本事,所以她们只要了一个女儿,安排二胎也没要,曾经,有在小叔子辈上的人和梅开玩笑说:
“嫂子,我哥能不能管够你?要是不能让你满足,你来找我吧,我可壮的很。”
梅听了也不恼火,只是把脸一变气哼哼地说:“滚你个乌龟、王八蛋、鳖犊子,看老娘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就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梅在人群中不大和群,也不爱往人堆里凑热闹,总是冷冷淡淡的独自忧伤着。
她也羡慕人家,别人家的男人干起活来虎虎生风,女人也就是个帮衬,她道好,什么活也是自己亲力亲为,重活自己干,轻活丈夫干,想想心里就憋屈、就难受。有时候梅也想破罐子破摔,随心所欲的活一回,可是,道德、良心、理智这些无形的绳索把她勒得透不过气来。
梅在忙忙碌碌、在忐忑不安、在纠结无奈中慌里慌张地度过了收获满满的秋天。这个秋天,没有累着梅,因为有祥帮着她,累活、重活他都替梅干了,梅有时也会去和祥帮忙,表面上就是邻居之间互相帮忙,谁也不会当面说些什么,可是,时间久了,闲言碎语就接踵而至。
“看见没有?整天得假装正经,这会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终于勾搭上有能耐的人了。”
村里的寡妇兰秀,自己一腚屎没擦干净,还在村口对另一个人嚼着舌根。
“是呀,是呀,跟上他有便宜赚,村里的大队会计,笔头子一歪歪,什么都有了。”另一个人添油加醋地说。
这些话被风吹进梅的耳朵里…
(四)
秋已进入尾声,几片早黄的杨树叶子,被凉爽的秋风拂过,极不情愿地、摇摇摆摆地、悄然地、无奈地、寂静无声地飘落在地上。
碧蓝色的天空下,白云飘飘,一团团、一丝丝、一簇簇,有的像一群羊、有的像新娘洁白的婚纱、还有的像一大堆棉花;村庄的早晨,空气格外得清新怡人,丝丝缕缕的炊烟,袅袅娜娜的飘向村庄的上空,整个村庄笼罩在白茫茫、雾蒙蒙的茵阖的雾气中。
梅昨天晚上接到祥打来的电话,邀约她一块到镇上去赶集,梅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梅就又开始躲着祥,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她心里很明白,虽然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但是没办法,人言可畏,本身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再让人家说三道四,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主人,那个该死的又来电话了。”梅正在静静地沉思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吓了梅一大跳,她竟然弄了个这么奇葩的电话铃声。她接起电话一听,电话里立即传来祥温柔的声音:
“吃完早饭了吗?我在村子家后的路上等你啊,七点半准时到,不见不散哟。”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挂断,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吃完早饭,梅稍微拾掇了一下,就拿着包出门去了,到村子外的公路上一看,祥早已开着他那个拉砖的大车等在那儿了。
梅坐进车里,祥也没说啥,开着车就赶集去了,镇上离我们的村子有七八里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祥却没有往集市那边开去,而是拉着梅直接拐弯上了另一条大路,梅紧张地说:
“你不说赶集啊,这是去哪儿呀?”
“拉着你去逛逛,整天呆在家里,你不闷得慌?”
车子奔驰在一条上山的公路上,路两旁的树极速的向后退去,两边的田野都已光秃秃的,我们这里花生种的多,这时花生都已收获完了,所以地里就光秃秃的了。祥拉着她一气开出四五十里路去,这才停下车来,四周静悄悄地,也看不到村庄,正所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偶尔有南来北往的车辆飞驰而过。
向前看,是蜿蜒盘旋、九拐十八弯的山路,虽然是山路,也都是用水泥石子混合铺成的。两边是广阔无垠的大地,有一层一层的梯田,不得不赞叹古人的力量,就地取材,地界子就是用石头一道一道垒起来的,煞是好看。远处山上的青松若隐若现,白墙红瓦的寺庙就像一个小红灯在那里忽明忽暗。
梅紧张地、防备地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地剜着祥说:
“你把我拉到这里来想干什么?别以为我好欺负,你要是敢对我无理,我还是那句话,我死给你看!”
祥嘿嘿地奸笑着说: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拉着你出来玩玩吧了,在村里都认识,我们在一起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在这里也没看见的,咱俩拉拉知心话。”
“好吧,你说我听着。”梅听他这样说也放下了戒心。
祥说:“我喜欢你,就只是想告诉你,我疼你、爱你、帮你、但我不会为难你,我们在不破坏双方家庭的情况下,互相爱慕,互相喜欢有什么不好呢?你何必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呢?难道你就不想有人疼你、宠你、呵护你吗?咱俩好了,你又没有什么损失,你难道还要为那个大你七八岁、又无能的男人守身如玉吗?”
一大堆话说下来,又勾起了梅心中的无限幽怨,她又抬起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眼角略有湿意地看着他,祥又心动了,他极力克制着狂跳的心脏,委婉又谴倦地说:
“就只是抱抱你,亲亲你,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乱来的,我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
梅听了,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她说:
“照你这么说的,你不可以对我用强,我不是随便的女人,我有我的尊严和为人处世的原则,我不做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想和我交往,必须按我的意愿行事,如若不然,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理你了,我现在就走回家去,也不坐你的车了。”
祥连忙点头答应:“嗯嗯,好的,我们都没有谈过恋爱,就权当我们尝一尝谈恋爱的滋味如何吧!”说着就把梅的小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抚摸着。
“你看,你的手都磨起了老茧了,多让人心疼啊,以后累活重活我帮你干,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男人就是帮女人撑起一片天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车里的空气慢慢地凝滞了,有一股暧昧的气息流动着,梅也被他的一番心意感动的稀里哗啦,慢慢地放松了心情,祥感觉时机成熟了,就大胆地把梅拥入怀中,梅挣扎了一下也就放弃了,任凭祥紧紧地抱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近,终于祥一下子吻住了她的樱红的嘴唇。
天空中忽然飘来一大朵白云,挡住了耀眼的太阳,南去的大雁一会儿人字形、一会儿一字形、打着情骂着悄凌乱地向南方飞去。
这一吻定情、这一吻成瘾、这一吻天荒地老、这一吻昏天黑地、这一吻惊心动魄、这一吻鸟儿驻足、这一吻虫儿不鸣、这一吻花儿都谢了;这一吻时间都停滞不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得分开,这一口气把梅憋得小脸蛋儿白里透着红,红里带点儿黑,黑里透着亮,亮里染着羞哒哒,羞羞哒哒里带着点陶醉和满足。四十岁的人了,第一次得到爱情的滋润,有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交织着,是甜蜜、是激动又或许是无地自容;反正不是那种纯粹谈恋爱的味道,好像有个什么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祥却不是这样的心思,他带着满足、带着柔情、眼睛痴情地粘在梅的身上、脸上,一刻也不想挪开,仿佛要把梅印在心里、刻在脑里、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祥在心里想着,梅是个很清高的女人,她不像有的女人那么主动地投怀送抱、也不像有的女人扭捏做态、更不像有的女人欲拒还迎,她是真实的;她就像一朵默默无闻地、独自绽放的狗尾巴花儿一样,兀自开放灿烂着,虽然不是芬芳四溢,却深深地牵引着祥的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初尝了第一次美妙的、心动的甜蜜以后,祥开始疯狂地追求起梅来,隔三差五地约她出去幽会,梅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好像也深深地喜欢上了祥,不过,梅自始之终没让他越过自己的底线,她心里很明白,爱归爱,不能太放纵自己,尽管祥曾经有意无意地试探了她很多次,她都装糊涂糊弄过去,她对祥说:
“我这样已经很不道德了,我不想做更对不起他、她的事情,(他指自己的老公,她就是祥的老婆)我就像一个苹果,只烂了一个小疤,用刀子削一削还能吃,要是越过了那道坎,那就彻底地烂掉了、坏透了,我不想做一个彻底的烂人,你愿意就交往,不愿意就拉倒。”
祥听了急忙表态:“好,好,都听你的。”他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唉!慢慢地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其实,祥是个很能干的人,干着大队会计,还买了个拉砖的大车,农闲的时候就拉砖,春秋就忙地里的活,一米八的大个子,什么事也难不住他,只不过兄弟姐妹多,他上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他是老幺,那时候家里穷,人家给他介绍的对象,又不高还很丑,第一个他没相中就没要。第二个的时候他也就不挑剔了,他怕自己打了光棍,不管孬好就应下了,所以,就找了一个很没素质的人当媳妇,他的媳妇就是:“无理取闹,素质低下。胡搅蛮缠的一个人。”
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一点了,祥就开始嫌弃他的老婆了,整天背着他老婆在外拈花惹草,风流成性,借着大队会计的名头走东家串西家,农村妇女都老实,又爱面子,丑事都不往外说,说出来人家不一定会信,反而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所以才成就了祥这样的浑蛋。
纸里包不住火,祥和梅相好的事情终于传进祥的老婆的耳朵里,她拖拉着一根棍子就去找梅拼命去了…
(五)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这秋冬交替的季节里,北风呼呼地呜咽着,云层很低很厚,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沉重的黑云快挂不住了,仿佛要罩下来覆盖一切。
此时,祥的老婆桂枝一只手拖拉着一根棍子,一边气哼哼地往南走一边破口大骂着:
“梅,你个骚x xx,你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把你个骚xx x用棍子捣烂,让你勾引我男人。”
早有好事的人给祥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说他老婆怎么怎么样、去找梅算账去了。祥一听就急了,砖也不迭地拉了,先给梅打了个电话,让她把门锁上出去干活,先不要回家里来。电话一打通,梅这天正好回娘家了,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妈呀!好险!差点出大事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祥一边嘟囔着,一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祥也没去拉砖,开着车回家一趟,正好赶上他老婆骂骂咧咧回家来,两个人立即就开了火:
“你拿着棍子干嘛去了?找事是怎么地?”
“我干嘛去了,你管得着吗?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吗?你不要脸俺还要脸,你让孩子的脸往哪里搁?你说,你说。”
祥明显的没理,可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反正现在他已经不怕老婆了,儿子在城里读高中,他的小舅子有事还得依靠他,小舅子的媳妇还是上云南买来的。岳父岳母都已去逝。所以,祥对他老婆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放在心上,直接挑明了生气地大声吼着说:
“我就是看上她了,你能怎么样啊?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个死样?当初是我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泼妇,你还不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我吗?你要才分没才分,要容貌没容貌,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连个电动车都不会骑,你还嚷嚷什么?嗯?你说你还有什么好显摆的?要想好好过日子,就闭上你的臭嘴,否则的话,把你送回你娘家去,永远别回来了,哼!如果你再闹什么幺蛾子,我和你离婚,反正现在我和你过得够够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祥说完话,出去把大门一锁,拿着钥匙扬长而去。大门从外面锁上从里面是敞不开的。他放心地拉砖去了。
桂枝在家里跳着脚连哭带骂:“骂祥那个狗杂种、王八蛋,人味不长的臭渣男……”
没有人理她,也没有人去劝她,因为大门锁着。她哭够了、骂累了、也就住了声。想想一点办法也没有,是呀,自己比祥大五岁,年轻的时候都不漂亮,更何况现在已经人老珠黄了,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拿什么和别人比,要什么没什么,娘家也没有给撑腰的,唉!长叹一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着过吧,只要不离婚,一切交给老天安排好了,有苦有泪自己往肚子里咽吧。认命了!一场风花雪月的风波不了了之。
下午五点多,梅从娘家回来刚进家门口,她的邻居就急忙跑进她家来,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了一遍,说祥的老婆来你家门口用棍子砸你家大门,又怎么怎么骂你,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等等;梅听了也没说啥,只是笑了笑,就烧水给邻居泡茶喝,邻居也是个明白人,看情况再呆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告辞回家去了。
邻居回家去了,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圈慢慢地红了,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悄然滑落,梅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敞开心扉,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有些委屈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谁都不明白,有些人终究是可爱、可念、可想、可望而不可及。
想到这里,她暗暗的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离开祥,在心中把他慢慢地淡忘,虽然爱一个人没有理由、也不容易,但是没办法,爱了不该爱的人,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自己必须果断放弃,才能不再节外生枝,幸亏这次自己没在家,要不被人指着鼻子骂一通的话,那场面会是何等的难看、何等的尴尬、何等的颜面扫地啊。
正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一条信息闪出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祥发的短信:
“梅,还生气吗?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她会去你家找麻烦,幸好你不在家,我已经狠狠地说了她一顿,不会有下次了,你放心吧。”
梅没有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自顾自到厨房做饭去了。不一会儿,做好了两个菜,脆炒土豆丝、虾皮韭菜煎鸡蛋,端到餐桌上,给自己倒上一小杯白酒,自斟自饮起来,喝一口辣嘴、辣心、辣眼睛;酒气呛地梅咳嗽起来,此时此刻,梅的心里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梅正在伤心难过,委屈流泪的时候,电话又响起来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祥打过来的,她就是不接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个不停:
“主人,那个该死的又来电话了,主人,那个该死的又来……”
梅拿起手机直接关机了,祥打不通电话,直接去梅的家,两家只隔着两条胡同,一会就听到啪啪啪的拍门声,梅愣了一下,接着就听祥说:
“开门,你不开门我就在这里一直拍门,直到你出来为止。”梅出来也没开门,站在门里对门外面的祥说:
“你走吧,不要来烦我了,我不想让人指着鼻子骂,更不想让人拿着棍子来砸我家的大门,管好你自己,管好你老婆,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吧,我们的缘份已尽。”
“好的,你开开门,我和你说会话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不要生气了,好吗?你不让我进去坐一会儿,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
梅无奈地敞开大门,扭头就走回屋里,祥一步跨进来,回身闭上大门,跟在梅身后来到屋里,看见桌子上的菜和酒,又看了看梅哭得红肿的双眼,心疼地一下子把梅搂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打我吧,狠狠地打,只要你开心就行。”一边说一边拿起梅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六)
北风嗖嗖地吹着,阳光灿烂但却凉意袭人,无论是河边的柳树还是路边的杨树,叶子早已离开了树枝,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抖着、摇摆着。
时光送走了炎热的夏天、忙碌地秋天,把寒冬毫不留情地推到面前,梅的心也像这冬天一样瑟缩着、卷曲着、就像藕塘里干瘪瘪的荷叶,入眼一派萧条。
眼看着年关将近,梅的丈夫也回家来了,还特意给梅买了一身很洋气的衣服,拿回家立即对梅说:“你快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梅接过来,也不好扫他的兴,就到里屋换上衣服走出来,她丈夫直接看直了眼,别说她丈夫还挺会买衣服,一身小款的、白里带点儿浅蓝的牛仔服,把梅小巧玲珑、婀娜有致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包裹起来,四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好像三十岁的少妇一样。
“嗯,挺好看的,一下年轻了七八岁。”丈夫说。梅不知可否地笑了笑说:
“明天咱去镇上赶集吧,孩子再有两天就放寒假了,也该去买点年货了。”
“嗯嗯,好的,你去就行,我就不用去了,什么东西你看着买就行。”梅听了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看见了吧,梅的丈夫就是这样一个人,木讷、老实本分、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更不会浪漫,要是搁别人会接着说:“好,我陪你去,你想买什么,尽管买,我就是行李袋,你买来放我这里就好,有多少装多少。”老实有老实的好处,他从来不和梅吵架拌嘴,家里一切事情都是梅说了算,当然,一切的活也都是梅自己干。他在外边打工,也不过是给人家看大门吧了,每个月工资才一千五百元钱,钱是少了点,但是没办法,挣钱多的重活他又干不了。
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一年一度的春节在大家忙忙碌碌中、在午夜十二点钟的鞭炮声声中欢乐地度过。越来越没有年味了,这是现代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春节过后,大家又都忙着串门子,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忙活到初五六,该上班的上班,该打工的人也准备着,又要离开温暖的家到外面去打拼了。
梅的丈夫本来打算初八就上班了,不知怎么的就感冒了,吃了感冒药也不管用,还是高烧不退,无奈到镇上的医院去看看,一圈检查下来,医生说肺的问题,那时候镇上的医院还没有ct,只能查查血、拍拍片子,医生说肺上有阴影,不敢下结论,要求他们到县城里的大医院看看,梅只好又陪着丈夫去了县医院,挂号、排队,又一些检查做下来,医生把梅叫进办公室略显沉重的说:
“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一直以来他只是哮喘,没有别的疾病。”梅说。
“他已经是肺癌晚期。”
“什么?”
“肺癌晚期。”医生又说了一遍。
梅当场就懵了、石化了,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医生说:
“住院吧,打个十天半个月的针,除除心中的遗憾,治是治不好了,根据你自家的情况,自己做决定吧。”
医生的话把梅从震惊中拉回,她机械地点点头说:“好,办住院吧。”
办好住院手续,梅打电话和女儿说了一声,女儿已经上初三了,再有几个月就中考了,梅嘱咐女儿按时上学校,不用挂念他们,在医院待个十天半月的就回家了。女儿听完后说:
“嗯,好的,你放心吧,妈妈,我会按时去学校的。”
这一住院就住了二十天,这些日子里,梅的丈夫也要求回家好几次,她都没答应,她也没和丈夫说他得了肺癌,只说哮喘病厉害了,需要住院治疗,要听医生的话等等,丈夫向来都是听梅的话,她说一他从来不说二。
这天医生和梅说:“出院吧,再治也就这样了,早晚的事,继续住下去你们的经济负担得起吗?这些天我看你也尽心尽力了,你就是砸锅卖铁也治不好他的病了,回家后别让他干活了,走到哪天算哪天吧。”
梅听了点点头,泪水早已顺着眼角流下来,这些天,她早已不知在夜里哭过多少回了,这就是命啊!梅办好出院手续就和丈夫回家去了。时光匆匆,岁月无痕,转眼又到了春耕春种的季节,梅一边照顾着丈夫,一边忙活着地里的活计,祥还是一如既往地帮梅干活,不过,梅是能不用他就不用他,她开始在心里排斥祥,因为她知道这是无果的爱,她不想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她想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地。
虽然梅的婚姻应了那句俗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但是,梅是个好女人,她对丈夫虽然没有爱情,但是有亲情、有责任和义务,梅一直恪守着自己做人的原则,要不是祥对她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她也不会把持不住自己。
但是在经过了祥的老婆拿棍子砸门的事情,虽然当时没在家,梅也彻底地清醒了,幸亏自己还没有彻底地沦陷,始终没越那雷池一步,梅心中暗自庆幸着,祥可不是这么想的……
(七)
天空阴沉沉的,又闷又热,一丝风儿也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燕子在低空盘旋着,一场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宁静。
这天傍黑的时候,我在家突然听到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爸爸!爸爸!爸爸你去哪了,你不要女儿了吗?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管我和妈妈了吗?爸爸!你走好啊,爸爸!”一声声如泣如诉;一声声让人心碎。
我走出家门口一看,心口一颤,是梅的女儿在嘶哑地哭喊着,有两个人扶着她,头里有四个人抬着一个用白色的纸糊的马子,我们这里的风俗,人走了,要给他扎一个马子,好让他骑着马子上路,在村头的十字路口,马头向西,披上死者生前的一件衣服,然后用火焚之,名曰给亡者指路。
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着,梅的女儿露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已经嘶哑了,可怜的孩子还是一个劲地哭,好几个人都劝不住,好一会儿才摆弄完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露娜连拖带抱地拉回家去。
刚刚回家,轰隆隆!一声闷雷从遥远的天边滾滾而来,咔嚓一声炸开,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大雨哗哗地下了一个多小时,仿佛要把梅一切的坎坷、无奈、委屈和难过一起冲刷得干干净净;连老天都在哭泣,为梅的命运哭泣。
大雨过后,空气稍微清新了一些,也不那么压抑了,地上到处是一湾一湾的水坑,闪着暗淡浑浊发黄的光泽,那时候村里的路面还没有硬化,人走在街上都会粘上一鞋的泥巴。
第二天,是梅的丈夫下葬的日子,左邻右舍都自发地来她家帮忙,我吃过早饭也去了她家,她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去过她家两次,村子小,谁家有个什么事大家都互相帮忙看顾一下,后来因为春天到了忙活着种地,也就没再去。进门就看见她女儿跪在她父亲的灵柩前,呜呜咽咽的哭着,嗓子已经哭哑了,发不出声音了。
我走进东厢房一看,梅正蜷缩在床上打着点滴,身边有她的母亲陪着,她母亲是个小脚的老太太,但是也很干净麻利,梅看见我,抓着我的手,嘴一咧就又哭了起来,我急忙上前一步,慢慢地拍拍她的后背说:
“你别哭了好不好,不哭了,你哭坏了身体,谁来照顾小娜?听话,每一个人都会走这一步的,不过有早有晚就是了,再说了,医生都没有办法了,你又不是没给他治病,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你就算哭死他也不会回来了,他知道你哭成这样,他心里也会不安的,让他安心地走吧。”我也是笨嘴拙舌,不怎么会安慰人。
听完我的话,梅慢慢地止住了哭声,但身体还是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哽咽着、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十点多的时候,梅的吊瓶正好打完了,亲戚朋友也都到齐了,都进来参拜了灵位,总管都安排好了,我们这里无论红白喜事,都有一个总管,大事小情都是总管安排,一般都是本家的长辈或者是村委干部,这次的总管是祥,一来他是村里的大队会计,二来他还管着念起灵文,再说了,别人家的事他也就不这么上心了,因为是梅,所以他特别地卖力。
一切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走下来,就不一一细说了,只说说梅和女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四个人抬着灵柩往火化车上送的时候,十五岁的露娜大声哭喊着:
“我不要爸爸走,我不要爸爸走,我还没上高中、我还没上大学、我还没工作挣钱孝顺您,您怎么就狠心地撇下我和妈妈,不管我们了,爸爸!您回来好不好?”露娜一边哭一边用手摁着灵柩不让抬走,好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感慨唏嘘;是啊,再有五天就中考了,梅的丈夫终究是没能等到女儿上完学后,再看着女儿长大成家。
梅更是坐在地上哭地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过去的样子。梅哭得天地动容,鸟儿也不叫了,风儿也停止了,太阳公公也识相地躲进了淡淡的云层里。
哭吧!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和心酸、以及生活的无奈和磨难都哭出来,也许心里会好受些吧?
火化车开走了,我和本村帮忙的好几个女人,好不容易把梅和她女儿连劝带拉地弄回家去,祥吩咐留下几个男人帮忙招待亲戚朋友,下午的时候顺带着再到墓地,帮忙把骨灰盒安葬好,其余的人都各自回家了,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帮忙的人是应该在梅的家里吃饭的,但是介于她家的情况,人们都自觉得回家吃饭去了。
难熬的两天总算是过去了,梅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那双好看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一片迷茫;亲戚朋友也不能老是在这里陪着她,各人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安慰了梅一番就都各自回家去了。只留下梅的老母亲陪着她这听话又懂事、可怜又委屈的女儿。
一阵一阵的秋风刮得几片早黄的树叶,飘飘悠悠地翻飞着落到地上,时光老人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不悲不喜、泰然自若、永不停歇地走着、走着……它不会因为你高兴或者是痛苦就停下来等你一程。眨眼又是一年的秋天,梅的丈夫已经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梅对祥的感情越来越淡,她深深地明白,有的人不能爱、不敢爱。她怕爱深了,伤的就越深,她更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她不想偷偷摸摸地做人,每当祥约她出去,她总是很委婉的拒绝,而且还给祥讲一通大道理,说什么:“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不想做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想活在别人的舌根底下等等。”把祥气得牙根疼,浑身痒痒难受。
就在祥拼命地绞尽脑汁,想怎样才能征服梅、得到梅的心身时,一个好消息传来……
(八)
花儿开了,花儿红了,花儿笑了,花儿谢了,垂柳绿了又黄了,大雁来了又走了,四季有序的轮回着,时光匆匆地奔走着。
这一年的秋天,天格外的蓝,云在空中慵懒又悠闲的飘荡着,仿佛在欣赏人间的美景。
又是秋收的季节,柿子黄橙橙挂满枝头,枣儿笑红了脸,迎着风儿点头哈腰地和小鸟打着招呼;晚熟的映霜红大甜桃,笑盈盈地等待着人们采摘。田野里一派丰收的景象。
我们这里半丘陵地段,只能种地瓜和花生,经济作物也很少,因为水资源缺乏。地瓜也很少,种来够自己吃的就行,卖又不值钱,有在城里的亲戚就送给他们一些。每家都种十亩八亩的花生,一到花生成熟的时候,村民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把花生抜出来放在地里晒着,等到花生秧晒干再拉回家,在村子边上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把花生垛起来,都运回来再慢慢地摘花生。那时候还没有摘花生的机器,不像现在,有花生摘果机,就像小麦脱粒机一样,这边一大把一大把地送进去,那边就哗啦哗啦地淌出花生来了。
天气好不下雨还行,到了这时候,人们就不盼盼下雨了,因为花生半干不湿的时候最怕淋雨,淋了雨花生皮上就会长花花绿绿黑黑的斑点,这样的话,花生卖的时候就不值钱了。
今年梅的花生不用自己一点一点往家运了,也不用祥再用手扶拖拉机给她拉了,有好心人给梅介绍了一个对象,所以祥就是想给人家拉花生人家也不用了。
我们村有个在外打工干建筑的人,他叫增辉,增辉人很好很实诚,办事很牢靠,话也不很多。谁知就是这个话不多的人却给梅找了个对象。春天介绍的,这不,梅也考察了大半年了,这次梅可是要好好的把握一下自己的命运了,介绍的对象姓周,是个包工头,老婆病逝好几年了,留下一个男孩子,人家在城里还有房子有车,好像比梅还小两岁,但他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好像在等着梅似的。
其实,自从梅的丈夫走了以后,也有一些热心肠的人给梅介绍对象,本村也有一个老光棍亲自向梅表白,梅都没有答应,一是觉得不称心,二是有祥老是从中作梗,所以她丈夫走了快三年了,梅还是没找到那个合适的人。
原本祥寻思着梅的丈夫走了以后,肯定能把梅搞到手,没想到梅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他。梅是个很传统很理智的女人,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坦坦荡荡地做人,她想享受真正的、舒心的、甜蜜的爱情,而不是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遭人唾弃的偷情。
随着这几年的交往,梅也了解了祥其实就是一个滥情的人,一个思想龌蹉的人,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祥还把别的女人发给他的暧昧短信给梅看,以此来刺激梅。梅看了只是笑了笑说:“有喜欢你的好啊,省得你寂寞。”梅早已经把他推到了心门之外,只不过祥是大队会计,梅不敢明面上得罪他吧了。祥每次想要用强,梅就以死相逼,所以,祥一直没能得手。
这不幸亏增辉给梅介绍了这个对象,一来二去的交往着,交往了大半年了,听说准备领证了,这才断了祥的美梦。
这天,小周开着个四轮车,领着四个人来帮梅往家拉花生,那阵势真叫一个浩大,小周也不用干活,一边在那里南腔北调大声地、欢快地唱着歌,唱的什么歌俺也没听明白,反正就是高兴地大声哼唱着,一边指挥着那四个人,有管着从地里往外背的,有管着装车的,车不能直接开到地里去,所以只能把花生背到路边上再装车。梅就挎着个小塑料桶在地里捡拾掉下来的花生,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
我们俩家的地挨着,我和老公也是往家运花生,看到这一幕,我和老公说:
“看看现在,梅终于熬出头了,不用自己往外背花生了,有她丈夫在的时候,都是梅自己往外背花生,她丈夫只管着给她往背上托一下,还累的吼吼地大喘气。”
“是呀,终于苦尽甜来了。”老公说:“你看把那个小周恣的,好像个大叫驴在吭吭。”
“去你的。”我嫌弃老公说话不好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转过年来,生机勃勃的春天来了,一片春意盎然,喜鹊在树上喳喳呼呼唱着情歌,庆祝梅和小周领证了。
又到了春耕春种的季节,梅再也不用种地了,跟着有房有车的小周进城享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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