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狗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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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一家五口住在老院子里，院子是父母结婚前，爷爷找村子里的乡亲们盖的，虽然只是砖瓦房，但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皖北的农村小院其实形制上与北京四合院很相近，惟一的区别就是我们那里喜欢把东西偏房之一的地空出来留作花园，种上果树，平时也可种上瓜果蔬菜，随取随吃，很是方便。爷爷当了多年的泥瓦匠，头次盖自家房子，完工后很是满意，四处瞧瞧，以防有什么瑕疵，别说还真找到一处，那就是花园那边的围墙有些矮了。原来是后面砖不够用，时间又来不及买新的了，所以只砌了一米八，成年人踩点东西就能翻进来，为了防盗，最后决定养一只狗来看家护院。

农村养的狗一般都是土狗，也就是中华田园犬，不挑食，而且听话忠心，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邻居谁家的狗产总了，和邻居说一声，基本上就能要来一只。

我家的第一只狗子，就是这么来的。农村给狗起名字一般都是按颜色来叫，例如黄色的狗，小时候叫小黄，长大了叫大黄，老了叫老黄，农村狗的名字便能反应其年龄阶段。老黑（后来又一只黑色的狗，所以这样叫)全身大部分都是黑色，惟独胸前有一片白毛，看上去就像围了白色丝巾一般，很有特点，而这也是它被选中的原因。

爷爷在花园的墙边用砖块围了个窝，把狗拴在了那里。老黑平时里兢兢业业，有什么动静会立马大叫警示，不会挑食，家里的剩菜剩饭都被它解决，那怕不是很喜欢猫狗的妈妈都对它没话说。就这样，它在我们家平静地度过六年的时间。

老黑是在一个冬天死的，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对于当时的情况记忆非常深刻。那天雪刚停不久，邻居贴着花园的围墙放了一盘鞭炮，老黑，本来正安静地爬着，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随后疯了似的的地上下乱窜，爷爷和爸爸上前安抚也不起丝毫作用。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倒在地上，我们以为累了就没再管，晚上喂饭时才发现老黑口吐白沫，已经没了呼吸。后来听爷爷说是老黑本来就老了，又被这么一吓，胆破了，以前常听说吓破狗胆，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到。因为此事我对邻居的感官就不太好，他们明明可以在更远的地方放鞭炮，偏偏选择靠近我们家。老黑死后，我们家一致决定将老黑埋在花园里(花园有几十平，很大，够用)，我还搞了块木板，写上老黑之墓，立在土堆前。

花园的围墙后来加高了不少，其实没必要养狗看家护院了，但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突然没有了反而感觉不对劲。正逢过年走亲访友，我在亲戚家看到一窝小狗，于是便抱了一只回来。这是一只小黄狗， 我就叫它小黄。可设想到后来小黄长大了，毛色变成了黑黄相间，改名字也叫不习惯，就继续小黄，大黄这样叫了。

因为不需要它看家护院了，所以也没再拴着它，散养着让它撒欢跑。大黄每天在我离家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就会跑出来接我，让我惊讶不已，难道狗子真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分别辨出不同车子发出的声音吗？回到家没有作业的话，我常带着大黄一起出去玩，我和小伙伴一起玩，而大黄和村里的其它狗一起疯。然后就玩出狗命了，大黄怀孕了，看着大肚子的大黄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真是感慨万千。那段时间大黄的伙食也变好很多，肉眼可见胖起来，直到12月份，小狗出生了，总共有六只，其中特别瘦的因为是冬天，加上物竞天择的定律，被挤到一边冻死，最终五只活了下来。

养狗的都知道，小的时候饭量还好，一但长大，一只狗的饭量与一个人吃的差不多，所以家里本来就五个人，加上那么多狗，一顿饭以后可能都不够吃的。所以最后留下一黄一黑两只，其它的都送人了。三只狗一直都是放养，所以家里的木头大门下方都被抓出一个缺口，正是这个缺口间接导致大黄的死亡。

十年前乃至今天，农村偷狗的现象都十分严重，以前是常骑摩托在村里转，扔带毒的香肠等或者发射带毒药的针管，现在多是开面包车作案。从大路到我家门口有一个小巷，巷里就我们一家，这为那些人提供犯罪条件，那天下午，家里外出干活去了，便把狗全关在家。没想到晚上回家就看到大黄躺在门后口吐白沫，呼吸微弱，爷爷根据经验及未吃完的香肠断定我家的狗被下药了。于是赶紧抢救，先是灌水，没有效果，又试了醋，也没用，后来听说一个偏方说仙人掌汁液可以，于是爷爷和爸爸将家里的仙人掌给拔了捣碎，掰开嘴喂下，可还是没有效果。那时候我们市还只是一个五线城市，哪里有什么动物医院，只能看着大黄呼吸渐渐消失。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空闲时间都会站在路口，期望着能抓住罪犯，可惜最后不了了之。

大黄虽然走了，但是它留下了两个孩子继续陪着我们一家，经过大黄这件事后我们只能将两只狗拴在院子里，以此来保证它们的安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只小狗慢慢长大，但是小黄已经长到半米高了，小黑却只有小黄的一半，而且小黄长得越来越像大黄，毛色都几乎一模一样，小黑则比较像老黑，不得不感慨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两只狗中我最喜欢的是小黄，主要是因为初中时期，家里在田地里建了一个鸡舍，小黑被爸爸带去看门，平时晚上和爸爸住在鸡舍旁的小房子里，而小黄则留在家里。养鸡很忙很累，所以家中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四周邻居也几乎没人，陪着我的只有小黄。

我比较内向，不善言辞，很少和父母谈心，考试失利，和同学闹矛盾，憋在心中越来越难受，这时小黄就成了我的倾诉对象，我俩坐在水泥地上晒着太阳，我慢慢说，它静静地听着，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写作业的时候我也会解开铁链，小黄也不乱跑，就静静趴在脚边陪着我，四周静悄悄的，学习的效率特别高，但也养成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四周有噪音的时候，心情特别烦躁易怒。

后来高中住校后，我们搬家了，在村里主干道旁的地上盖了房子，开起超市，小黄被留在老院子中，原因是新房子没有地方养，而且养狗可能会因为卫生问题导至顾客减少。那断段时间小黄独自住在空无一人的院子，越来越瘦，后来甚至都不吃饭了，我们才明白这不和古代的冷宫差不多吗，一个人长时间独自待着都能疯，狗不也一样，于是就将小黄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初中时爷爷奶奶搬到鸡舍附近，方便给爸爸做饭)，慢慢地有人和小黑陪着，小黄才好起来。

我爸则更喜欢小黑一些，从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为此爸妈还吵了一架。爸爸在鸡舍旁的小屋大概只有十来平米，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房子是用砖头和泥土抬建的，一到冬天特别冷，屋子甚至会漏风，夏天的时候小黑养在外面，冬天爸爸在屋子里也搭了个窝。这时候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竟然还担了小黑在地上冷，于是就让小黑上床上卧着，久而久之小黑养成习惯。而我妈中午忙完也会在这张床午睡，她又比较爱干净，结果一睁眼看到小黑在床上，一下子把我妈气坏了，拿起一个棍子就打，小黑惨叫着跑走，爸爸闻声赶来，面对我妈的质问，不以为意，反而怪我妈下手重，两人大吵一架，好长时间互不搭理，后来和妈妈聊到这件事，我其实比较理解我爸，一个人待在偏僻的田野，晚上走几百米才能见到人，很容易对陪着自己的小狗倾注更多情感。

高中到大学，学业繁忙，很少去看望它们，可不论多久，那怕半年不见，衣服形象都发生改变，它们还是能隔着老远认出来我，接着兴奋大叫欢迎我。现如今它们两个已经十多岁了，十年的时间对人来说虽然很也很长，但相较于人的一生来说又很短，但对狗来说却是近乎一生，它们用一生的时间陪伴这我们无怨无悔。暑假时看望它们时发现它们的毛都开始变白，才明白它们的时间不多了，心中好像堵住一样无比难受，所以写下此文以此来记念这二十多年时间里陪着我们的狗子们，愿人类最真诚的朋友都能被善待。

                                  2023年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