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再继续前行。
接下来,我的处境愈发地艰难了,雪越下越欢,风也越刮越大。行走中,被登山靴带出的碎雪瞬间就会被狂风从脚下带走。
这是我第三次领略珠峰的风雪了,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最凶险的。其实,当风雪骤然变大之时,我离5800营地的直线距离大概还不到2000米。但是,狂雪遮挡了视线,无法根据记忆中的地形地貌去判断距离,也无法确定营地的大概位置。不过,好在此时路的痕迹尚未被完全掩盖,我仍可放心地走。
行至一处冰川密集的大坡面,我突然又感到肚子一阵阵抽搐。我通过对讲机告知狼牙,我须休息一下,让他等等我。在冰川下坐了还没两分钟,只听得身旁的冰体“嘭嘭”地发出响声,像是要崩塌似的。我知道,冰川发出这种声响只是热胀冷缩的缘故,但还是不敢久坐,因为冰崩也是常常会发生的,我旋即起身离开。
看来,雪是不会停歇了。现在,我只能祈求雪别下得太大。因为按照眼下的雪量,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把路痕给掩盖住,这样,就不会有迷路之虞。
自我们进山以来,每到下午都会下雪,这无疑是珠峰区域典型的小气候。看来自己,包括所有人在内,也是疏忽了这一点。既然这些天的天气都在呈现这种特征,那么,从一开始就应该安排好时间节点。那样,或许就可以避开这场暴风雪了。只是由于今天加冲击6500的人太少,团体性的行动完全变成了我个人的行为,以致出发的时间被无端地延后。
登山,最怕的就是遇到暴风雪,除了迷路,滑坠,雪还会把一些不太宽的冰裂缝给盖住,形成陷阱。而且,在顶风前行时,強烈的气流会把你噎得透不过气来,使缺氧的感觉更厉害。
真该早一些出发。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我翻过一个山坡时,迎面碰上了一位年轻的登山者,他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显得很斯文。一问,他是来自北大的学生,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原北大山鹰登山队的队长严冬冬,这位登山界的翘楚,英年早逝,实在让人唏嘘。
小伙子是去登7028的,看上去他的身体也明显出现了问题,因为他在与我说话的时候,整个身子有点在发抖。肯定是失温症。在这样的天气,失温是最常见的。果然,才说了没两句,他就开口就向我讨要暖宝宝(一种可贴在身上的即热型取暖贴)。的确,他现在非常需要保持体温,否则,前面那么长的路可能会坚持不下来。但遗憾的是,我并未携带这东西。不知为何,尽管这谈不上是过错,但我还是为自己无法为他提供帮助而感到有些內疚。
他现在是去6500营地,前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现风雪又这么大,这很让我为他担心。帮不上什么忙,我只能向他建议:你以后登山最好带个小热水袋,暖宝宝不可能带很多的,而充热水则相对方便,晚上放到睡袋里挺管用的。他只是无奈地点点头,与我握手告别。
我再三叮嘱他要小心。他扭过头来,目光显得有些迟疑,一阵狂风吹来,骤然而至的雪花打得他遂双眼紧闭。
“你赶紧走吧,”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会雪会更大。再见!”
少顷,我忍不住又回过头去。雪雾中,只见小伙子的背影挪动得十分迟缓,每一步都似慢放的镜头。在如此恶劣的气候里,往上攀行无疑是极其艰难的(后来我了解到,这是北大山鹰社登山队组织的一次珠峰7028攀登活动,共有十几个人参加)。我心头开始有点沉重起来。直至今日,我仍然会想起这件事,思忖着那天这小伙子在途中是否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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