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事情需要回青岛去处理,于是又回青岛了一趟,顺便还可以会一会老朋友。
要处理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让我兴奋,反而是又能见到这些老朋友让我心生盼望。他们都给我打过数次电话,我也一直承诺着他们再回去的时候一定去找他们。
之所以心生盼望其实很容易理解。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和这些朋友隔三差五的在一起,彼此似乎都已经在各自的生命里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突然分开,自然会有些不适应。
辞职回荣成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返回青岛,总会和这些朋友们再聚一下,而且这样的聚会又会因为我的缘故变得比之前更为隆重一些,或者说,更有仪式感一些。大家把我当成一个许久未归的人,没有万不得已的事便不再有人缺席。
聚在一起后我的状况便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优先主题。为此我专门准备了两套说辞,用以应付不同圈子的朋友。只不过他们对我的疑问大都相似,而我的说辞也总是显得无力。
就像他们自然而且再正常不过的询问我同一类问题:现在忙什么呢?老是这么闲着可不行吧?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的一种回复是:没忙啥,就是耍(玩);现在不闲到时候再忙起来更没得闲了,闲一段也挺好啊;没想好下一步呢,先顾好眼前这一步呗。
另一种是:之前的业务再从头开始做着,同时在寻思寻思看再干点啥,慢慢来吧;没闲着,干着活呢;下一步,再说吧,目前还没兴趣再跟之前一样的方式工作,勉强回去还是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吧,或许会更纠结。
我心里在说,我也没闲着,我没在上班,但也在工作(暂时维持以前的行业,只是全靠自己来开发,从头开始),虽然眼下还没挣到什么钱。除此之外我每天都会读很多书,写很多文字;看很多电影;自己一直喜好的摄影也已经又开始了学习,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着手把PS也学会;另外把除了竹笛之外再学习一门乐器的的想法也列入了计划,目标还是和女儿一起学;然后每天准备家人的一日三餐,每天接送女儿上学以及周末的一些早教项目培训课程等…...
你看,其实我做的事情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我之前想做而未做的。它们对我来说充满新鲜,让我每天都有激情。
但是我不能这么跟他们说。毕竟这些事情,在传统意义上对我来说还是属于不务正业,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是正事,只能算是玩,不能算是一项工作,因为它们并不能帮助我赚钱。至少是,短时间内不会。又或许,很久以后依然不能。
其实我有一个可以说出这些这些话的朋友,只是他在另外一个城市,之前我们基本上一年才会在回老家的时候见到一次。现在或许两年或者更久,他又有了第二个儿子,生活压力增大,孩子又太小不适合长途奔波,他也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
所以在每次聊到关于我的话题的时候,又总会出现些许尴尬。即使我一开始就放弃了去说服他们同意我的观点,他们总会迂回闪烁的企图说服我开始“正常”的生活。我知道他们绝无恶意,而是真心为我好。但事实上却让我不可抑制的产生一种无所适从。就好像我是一个行囊鼓鼓一身疲惫的旅者,行走在烈日下,最所需的只是一口水,或者是一角阴凉,他们给我的却只是雨伞,雨衣,雨鞋,然后告诉我我行囊里储备的那些雨具不够大,不够强壮,告诉我谁也不知道前方哪块云彩有雨,雨有多大。
对未来的恐惧从来都不止我一个人心有戚戚,只是我在努力尝试着与它和平相处。
这样尴尬的次数多了,便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疏离。
简短的亲切劲儿过后,更多的却是陌生和不适,因为我发现在随后他们的话题中我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他们会聊现在的商业趋势是什么,什么行业更好做,更赚钱,什么样的投资方向更有保障,又或者哪款新出的车子又有如何的吸引力。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奇怪或者特殊,之前我们也总聊这些。可现在我却发现我已经很难再融进去——我不知道怎么接他们的下一句话,对于一些有关成本、利润的数字也越发觉得模糊。
这让我感到茫然,甚至惶恐。我明明只离开了三个多月,却像离开了三年,三十年那么久,恍惚中就像我从未出现在这些圈子里一样。
这种疏离和惶恐同时又波及到我与这座城市的距离。站在青岛的街头,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让我感到四顾茫然,被一种巨大的陌生和压迫笼罩,仿佛我从未来过这里,并且对这个城市从未有过任何的期盼和热情。
只有在后半程开始醉酒的时候,那种根本我无法控制的放肆从我体内蔓延出来,本性的一面又开始张牙舞爪,我才能够又找回一部分原来的那个自己——怀旧,忆苦思甜,然后吹牛皮,目空一切,就像又掌控了这个世界那般豪气冲天,然后大家又在烟雾缭绕的温热里互相再次沟通已经说了一万遍的哥们感情。激动处依然会懊悔,不甘,拥抱,甚至流泪,然后气氛融洽到我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是第二天酒醒后,又会再次陷入那种熟悉的空虚里,这让我沮丧。
于是原本两天两夜的行程我改成了只呆了一天一夜,也就是第二天下午我便又返回了荣成。下了车,老婆带着女儿来接,看到她们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好像一切都回来了。女儿在我怀里开心的乐个不停,我则抱着她使劲亲了又亲,就像我已经离开了好久那般澎湃。
回到家里,又做回我的书桌旁,继续按着之前的计划准备明天的工作和生活。要看哪些书,要写什么字,再看看冰箱,定一下明天的菜谱,又有什么食材需要增补,等等琐碎之事。但这些琐碎又让我感到踏实,好像我早就该属于这里。老婆又笑着跟我说,干活的伙计们知道你回来开心的不行了——中午的工作餐,我已经是他们“离不开”的大厨了。
我相信凡事都有一种平衡,对于这种疏离,一定会有某种亲切来与之相应。就像我现在对于一家人朝夕相处的热切,对文字开始产生的敏感,对身边的一草一木感受的深入,对自己内心探寻的更为真实,它们都让我感到亲切。这种亲切经常会衍生出一种缓慢的时间,甚至静止,然后带来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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