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旅行,我终究没能按照启程之初的想法那样每天写一篇游记来记录一天的所到所想,只是草草记录了两天就放弃了。对此我可以找出一万种方式打脸我的懒惰和拖延,却又能找出一万另一个理由来安慰我的固执。
旅行游记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一旦写不好,便多少有了炫耀的意味。但这不是我最为忌惮的,对于我真正的朋友和家人来说,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知道我的行程,为了他们的礼物,他们即便是妒忌也必须要装出羡慕的样子,而且还要装的诚意十足不能让我看出来;而对于某些揶揄我是炫耀的声音我从来是不屑于在意的,因为在某些人看来,我就算是吃个大碗面他们也一样可以找到让他们不平衡的理由:不就是多加了一根肠吗,晒什么晒,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担心的是即便是写好了,或许也只会有某种旅游攻略的模样。虽然这样说多多少少有些侮辱旅游攻略的感觉,但这又实实在在是我所想的。之所以如此,是我实在不喜欢旅游这个词,相对而言,我更喜欢旅行这两个字,即使现在这两个字也已经被玩的不成样子了。
我所理解的旅游,依然停留在我小时候理解的那样:带着充足的钱和澎湃的心情,去到一个各种电视广告上报纸上杂志上教唆着人去的景区,把钱扔那儿,然后带回来一些照片和所谓的纪念品向四邻八舍证明自己去过。而旅行,在我的概念里,更多的是一种修行,心怡的并不是某些被过度宣传的所谓美景,而是让躁动不堪的心在行走过程中逐渐得到平静和释放;或者是对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的一种有心而发的体验,而那些美景对我来说,一定不及当地街头巷尾的烟火气对我更有冲击力。
其实十几年前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上大学时在北京转车,每次都会有将近十个小时的白天时间,几年时间里,除了大一时去了故宫天安门之外,其余的全都穿行在了北京的老胡同里。
事实上那张用学生证换取的半价票并没有给我带来很好的体验。作为一个学英语专业的学生,除了跟着一个老外的旅游团蹭听了半天才知道人家说的不是英语,回头还被老师“耻笑”了一番外,并没有更多的收获。即使后来又带着家人去了几次,我还是记不清哪个皇帝住在哪个屋,哪个宫女在哪儿上厕所。
反而是那些在老胡同里的经历,让我至今仍可以作为和老友们吹牛扯皮的谈资。小卖店里那个睡眼惺忪披头散发的北京老娘们叽歪我买烟挑的慢被他老公骂回了屋;小饭店里吃上一碗炸酱面听老板指点江山般的为我讲述京城的种种大事要闻,唾沫横飞之时被我推到他跟前的面晚里的一只苍蝇噎了个半死;颤巍巍的老太太用那种儿化音滑的停不下的腔调和邻居打招呼,转头又训斥着调皮的小孙子......
时隔多年,想起北京,总会想起那些经历,那些人。他们淹没在市井里,却总是比巍峨的奇山庄严的庙堂更为坚实的驻扎在我的记忆里。
这次在澳大利亚,我依然更钟情于选择电车,免费电车,轻轨,轮渡,火车等公共交通工具来出行,选择用11路的双脚来切实的丈量这片土地。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就像在以色列和迪拜一样,这里的公共交通极为发达,是绝大部分的当地人必不可少的出行方式,为此我们可以更多感受到到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节奏;另一方面就比较简单了,贵,比以色列和迪拜还要贵。
即使是公共交通,轻辄也是几块澳元,而从悉尼机场到中央车站只有三站的距离甚至18澳元,将近人民币100块。高昂的消费水平给了我们充足的理由来用双腿行走,锻炼了身体的同时,还可以看到更多隐藏的风景——如此自我安慰的方式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屡试不爽。
事实上这也符合我的概念里对于旅行的理解——用当地人的方式来感受当地的生活。在墨尔本维多利亚图书馆门前巨大的国际象棋盘上凝思不语的两个下棋人,大街上身着羽绒服的妈妈一只手牵着背着书包只穿着短裤的儿子,在墨尔本博物馆前的广场上一遍遍飞起又摔倒的滑板少年们,悉尼LIV公寓对面晚上还在上课的学生,深夜里WOOLWORTH超市入口旁的角落里,胳膊下夹着公文包拼命往嘴里塞着汉堡的华裔青年......这些“风景”一点都不比大洋路上历尽沧桑的十二门徒显得逊色,甚至比憨态可掬的考拉更可爱,它们是让这片土地生机勃勃的血脉。
我总是一次次的试图去用这种表面上更贴近当地的方式去融入进来,但每次总是无功而返。他们聊的热烈或者悲伤,我不能做出任何判断——我听不懂阿拉伯语,听不懂乌尔都语,听不懂土耳其语,听不懂希伯来语,听不懂泰语马来语......,我以为我除了母语之外我只能听懂英语了,但到了澳大利亚才发现,原来我连英语也听不懂。
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我这在国内一直还被称为不错的英语水平到了纯正的英语国家有多滑稽。
这让我感到沮丧,孤独感比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更要强烈。就像原本期待的是踏入一穹繁星满天,结果却是万里沙漠。
我游离在这陌生之外,孤独却自由。就像远在天边的那种自由一样,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家里的所有繁琐也因为距离的极度拉长而不再扰我。老婆也终于体会到“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快感,可以心无旁骛的带着女儿购物,购物,兴奋到两眼冒光。
于是无论是小镇上无边辽阔的牧场上星星点点的牛羊,还是悉尼街头十字路口正装裹身匆匆忙忙的人流,都成了我可以仔细观察和品咂的对象。
这里地广人稀,物产丰饶,动物普遍呆萌,且不说那些无拘无束的牛羊,无论是广场上的缠着人们要吃的的白鸽、海鸥,还是乡野间对大巴车感到好奇甚至不惜为此殒命的袋鼠,亦或是整日以睡觉为主要内容的考拉,都无时无刻不在营造着一种悠闲的气氛。而生活在此地的人们却行色匆匆,对生活对工作看不出丝毫怠慢的模样。
他们没有东南亚人的懒散,中东人的淡定,美洲人的狂热。即使生活富足,福利优厚,却依然保持紧张的节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澳洲这块孤独的大陆与生俱来的紧迫感使然,他们竭尽全力的争取在这世界上的存在感,就像百年前一战时那些主动请缨的大兵们一般不甘寂寞。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固执的守卫着这片纯净的大陆,为那些已经存在亿万之年的地貌、植物,为那些亿年以前就停止了进化的动物,似乎他们的紧迫,就是为了让这些我们人类的前辈们心安理得的享受悠闲和宁静。
关于这种疑惑,我找了当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去请教,却没有得到答案,即使这次我意外的完全听懂了他的话。他对于澳大利亚的宝藏感到万分自豪,但我的问题却又让他和我一同陷入沉默。直到最后他依然不能释怀——突然搞不明白他们世代如此这般生活的节奏究竟是出于什么。
我承认其实这是一个操蛋的问题,就像非得给旅行这个行为找出一个意义那样不可理喻,就像我耿耿于怀与旅游和旅行的不同那般无聊。想到这,我突然有些释然了,所谓旅行,本身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而我一直不耻的所谓旅游也并没有那么无趣,无论何种方式,在这过程中能为为自己带来美好的、喜悦的,便是不虚此行的,也就有了意义的。至于别人怎么认为,跟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