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忿忿的说,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一定不会祝福你,一定会拿着个巫蛊娃娃狠命的诅咒你们。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应该会很没出息的跑去你的婚礼,然后很没出息的用被别人抢了小狗狗的表情、看着你帅帅的娶了别人,然后,难过的笑。
最近在回忆,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你是什么时候,可能要追溯到我10岁那年,我家搬到了当时还很荒凉的新区,整个居民区都没有几户人家,住的地方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像我们家这种不爱串门的父母都迅速熟悉了周围的邻居,大多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陌生人,唯有一户跟我老爸熟悉,她家有个侄子跟我同一个年级,叫个某某,据说成绩很好,据说人很聪明,据说长的很帅——一大堆的据说——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吧,依稀有些印象,可是,那时候我正抱着神秘岛、海底两万里和名侦探柯南看的津津乐道,完全没有觉得这些大人们口中谈论的事情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再后来我们读了同一所中学,你是2班班长,我是3班班长,我们楼上楼下的两个班级成了冤家路窄,一到下课,你们那个“鱼龙混杂”的班级里混杂的那些鱼龙就一字排开,站在走廊上朝楼下我们班过往的女生吹口哨,当年我们的3班是全校出名的美女班(当然除了我以外),女生一个比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所以后来县中所谓的N朵金花,我们班至少贡献了一半的美人胚子,那些娇羞粉嫩的小姑娘在你们班公然调戏的流氓行径下一个个掩面而逃,每当遇上这样美好的画面,女汉子(貌似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词)的我都要十分煞风景的冲楼上大喊“一群神经病!”偶尔兴之所至还朝几个带头肇事份子扔两个饮料瓶子以示楼下之主的威风,就这么一来二去过了一阵,居然还有某些胆大的小男生大胆来我们班级公然递送情书,居然在我男女有别的性别意识还不是很清晰的时候2班和3班就有小男生和小女生勾勾搭搭,在那时候的我眼里简直有一种自家的土豆被人刨了的感觉,虽然并没有见到你参与这项“间接促进同学友谊”的活动,但是我依然雄赳赳气昂昂的跑上楼准备找你进行“两方首脑会谈”,就双方领土内的不正当关系进行磋商,结果当事人不在班级,整个事件以2班男生集体阴阳怪气的问我找某某有何贵干、然后又集体暧昧不清的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八卦收场——拜托,初中的小屁孩脑子里就不能装点gossip以外的信息么?老娘那会儿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好吧?
初中的年代太过久远,现在回忆起来只能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再后来的跟你有关的记忆就跳到了某一次某场学科竞赛,放榜的时候我恰好路过,首先是满意的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某一张大红榜的首位,并且万幸的没有错别字(介于大学以前所有的老师、奖状、成绩单上都把我的名字写错,看到自己正确的名字已经成为一种能引发幸福感的小概率事件),然后就瞥见你的名字赫然挂在另一张榜单的首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名字的正确写法,还小小震惊了一下居然不是我想象的那个字;再后来也许是班级之间共同通知的事务不少,在某次去你们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你的本尊,或许是因为我们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擦肩而过数次的关系,居然会一眼在一群嬉闹的男生中认出了你,就好像是已经熟悉很久的朋友一样,只记得那时候的你很高,在还没长个、常年占据着教室和早操队列第一排的我站在你面前简直要用仰视的角度。
忽然又想起一个片段,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竞赛培训,我们同时参加了一个化学的培训班,结果一聊发现都对化学一点不感兴趣,都是被老师逼着参加培训的,所以双双乐得用课本挡着老师视线在后面聊天,至于聊天的内容嘛,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估计也是天南地北侃大山,貌似还给你讲过很无聊的方腊起义的故事。
说起来我们的初中应该有很多的交集,可是都零星的想不起来了。时间再往前推进就到了高中,中间的插曲一是我们中考成绩居然以一分之差分列第一第二,最可气的是一向比你背得牢考得高的我居然排在你之后,插曲二是因为种种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来的原因,我没有选择正常的县中,而是去了屯溪一中,故而我们分别去了不同的高中,联系就此中断。
如果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下去呢,那么后来我回忆起你的时候肯定也就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一个或许还认识叫得出名字的初中同学,不过我知道的,我们的缘分一定不只于此。
由于一中实验班我无法适应的竞赛氛围以及后来涉及文理分班等等各种原因,我在外婆家读了一年之后又转了回来。转学那天,我怯怯的站在教室门口,找着这个班级我唯二认识的你和南猪,果然不靠谱的你们谁都不在,我只好随便找个空座位坐下默默看窗外风景,最后你和南猪终于来了的时候,记得南猪很瞎的说了句“暑假就准备了一本子的骂人语录打算高中来对付你,结果你还转学了,幸好现在又回来了,正好派上用场”这种听起来完全不友好的欢迎辞,倒是完全记不起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觉得一年不见曾经那个矮到死、天天带着小红帽在路上狂奔的小女孩长高了呢。
高中的记忆就更加琐碎了。你作为物理课代表,在我问你那些个我永远也搞不明白的动能动量题目时总是用一种站在鄙视链顶端的表情骂我笨到死;每次老师让你通知实验课程时候你在黑板上留下的斗大且奇丑无比的粉笔字;好几次考试按照名次排考位我都排在你的座位上,然后你就一定要在开考前回来拿个笔袋书包什么的折腾出点动静;我们并排站着抄贴在教室后面的考题答案,然后被人说背影好搭的时候我居然有小鹿乱撞的开心;明明你的语文就烂到不行,却常常考得比我好,气得我只有去抢你的答题卷嘲讽你的作文聊以自慰;元旦联欢会上我们排练话剧,结果你们几个男生太搞笑以致于笑场到没法排下去,最后只能由一个正剧改成了一出赤裸裸的恶搞剧;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被逼着参加运动会,又被逼着报了恐怖的3000米,但是当我知道你参加的是5000米,而且每天我们都被安排一起训练的时候,好像觉得事情也没那么糟糕,最后我终于拼了老命跑完了全程,还被你各种嫌弃跑得太慢,现在想起来只剩下会心一笑;每天下了晚自习之后老爸会来接我,然后就看到你骑着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贱贱的问说“要不要载你一程啊?……哦,不行,会被你老爸看到的,那我先走咯……”,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羡慕住的离你近所以每天放学能和你一起走的某某啊。
无聊的每天做题考试、考试做题的高中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慢慢流逝,转眼高考就结束了。之后就是紧张而纠结的填报志愿,期间没心没肺的我都懒得去打听大家都填了什么地方,自己的志愿也多是老爸老妈在比较、询问和操心,经历了专业从师范到医学到金融再到理工科、地域从北京到上海到广州再到天津的转变,唯一第一时间知道我确定志愿的可能只有南猪,而你们的消息我也是通过他一一知晓。老实说,知道你填了医学而且去了广州的时候还真是大大吃惊了一下,印象中理工科那么好而大多需要背诵的文科就不那么行的你居然会去学医,真是有点暴殄天物,后来听说你老妈也不支持你去学医,然后你用了一句“你要填什么志愿你自己去读,反正我要读医!”给顶了回去,瞬间就觉得你决定自己未来的魄力帅到爆了。
那一年我17岁。曾经一部很喜欢的电视剧开头第一句话说“嗳,李大仁,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17岁,仿佛不过才是昨天的事?”。17岁,这么美好的字眼,对我来说也仿佛是昨天的事,可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17岁生日那天,我叫上了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吃饭,记得你和南猪送我了一个硕大的猪抱枕,让我带到天津去每天抱着睡觉,结果那个可怜的大猪现在还在我家柜子里躺着,从没拆开过。现在想想,多希望我们之间的故事也跟那个抱枕一样从没拆开过。
漫长的暑假之后,我们踏上了南辕北辙的列车。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才用上QQ和手机不久,忙碌而新鲜的开学之后,我在QQ上给你发了一条留言“Hi,我发现,我家到你家要走36分钟,我读书的地方到你读书的地方要36小时”,这真是奇怪的巧合,我从天津、你从广州坐车回家都是18个小时,那个时候我觉得简直是穿越了半个中国,远极了。
上半学期大家的课程都很紧,我们之间也会常常联系、相互吐槽,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每次我想联系你的时候,你的短信或者电话就来了,窃喜。快放假的时候,你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在广州买的东西,可以买了过年送给我,我想了半天冒出了一句“广州不是花城么?送朵花给我吧。”结果后来看到那包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干花瓣我就只能在心里扶额,不过当时还是“视若珍宝”,找了一个还算漂亮的袋子装了带到学校——放在衣柜里——熏衣服……
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各地的同学普遍都热情高涨的组织着同学聚会,来的人也很全的坐了整整两个包厢。我们坐在一桌讨论着大家刚上大学的新奇和笑料,然后又很俗套的全员跑去KTV。在KTV昏暗的房间里,我们有意或无意坐到了一起,本来两个都很不擅长唱歌的人打算就这样插科打诨的混过一下午,谁知道女生起哄一定要听你唱歌,你点了据说是唯一会唱的“送别”,唱得七荤八素、颠三倒四,大家也乐得一笑,之后另一个女生就很自然的跟你坐在了一起,我被默默的挤到了一边,听着你热情的邀请她去广州玩,联系起你们高中时候每天一起放学传的满天飞、当事人也不置可否的绯闻,又想起你哪怕只是说说而已都从来没邀请我去广州玩,我一气之下起身走了,走的时候大家正闹得欢,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走到半路正想着自讨没趣,这不正给人热络的机会么?可是却怎么也抹不开面子再回去,正在纠结中,仿佛偶像剧必备桥段一般,你的短信就过来了“咦,怎么走了呢?”“等等,我也走了,挺无聊的,我过去找你吧”,就这一瞬间,云开雾散,天朗气清。
于是,那个寒假我们数次约着一起出去玩,就像好多年没回来过一样把高中附近的地方都走了个遍,那时候我的手机铃声是默认铃声中的第一个,却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声,因为每次一响起,十有八九是你过来找我了。某一个清冷的下午,我们约在老地方见面,然后随意的走着走着到了河边,河水并没有完全冻上,还有着细细的水流,我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我问了一句“你说你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啊?”其实心里的小鼓正咚咚咚敲得震天响,嘀咕着你会不会像所有小说中的男主一样告白说一句“……你这样的”之类甜到腻的话,等了半晌,不见你回答,我赌气的说“反正肯定不会是我这样的就对了”,就听见你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也不一定啊……”然后抬头看着我,“总之我以后交了女朋友你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清亮的眼神,笃定的语气,稚嫩的孩子气,傻乎乎的我当时愣没听出来你话语里百转千回的告白——所谓第一个知道你交女朋友的人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啦(话说你说的直白一点会屎啊,会屎么?),或许这就是你后来说的“新安江畔的诺言”吧。
新年就在这样百无聊赖中度过了,转年开学,换了个高数老师,话说高数一直都排在我最讨厌的学科Top5,所以高数课向来都是用来研究老师发型、上上校内以及练习如何在嘈杂的环境中稳步提高睡眠质量。新来的高数老师一开口,室友就对他那一腔奇怪的口音深表无奈,可是偏偏我听着毫无障碍,于是认定这个老师一定是我老乡(后来无意中发现还真是我老乡),每每到大家听不懂的字句我就充当了同声传译的工作,为了做好称职的翻译,上课自然不能去会周公了,正襟危坐开始听课,赫然发现老师的粉笔字跟你有的一拼,于是正想给你发条短信吐槽,打开手机就看到你的短信端正的躺着,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
2008年,闰年,2月29日,天气晴好,那时候还没有雾霾这种天气。上午是我喜欢的大学语文课,收到室友的群发短信“四年才一次的今天,有没有做些特别的事情呢?”,顺手转发给你,“今天是四年才一次的日子,要不要做一点特别的事情呢?”,本来完全没有期待你的回复,过了一节课的工夫,你回了一条“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四年一次是什么意思。那什么是特别的事呢?跟你表白算不算?”
我惴惴不安、左思右想了半天回了一条确认的短信“喜欢这个词可不是随便乱说的,请你一定确认好了再告诉我”,发送成功后刚好下课,我怀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忐忑跟随下课的人潮去了食堂,一路上攥着手机,每隔半分钟就看一次,在食堂大妈嚷着“同学,你要点嘛?”的喊声中我等来了你的电话,语气戏谑又玩味:“发现你真是好骗,你难道没听过一个笑话说,学校排练晚会,老师问说有谁会演奏乐器,一个同学站起来说,笛子算不算,老师说算,然后他又说,不会算不算……我本来还想说模仿一下,分两条发给你,第一条说跟你表白算不算,第二条就说骗你的算不算,没想到你居然还当真了……”
当真了?!废话!老娘当然当真啦!!不带这么玩儿的!!!前一秒还粉红泡泡小清新,后一秒就天雷滚滚神最右,我还非常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周五,下午有高数的习题课,整个下午我都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吐槽,习题课上的漂亮姐姐一直在说着拉格朗日和泰勒展开,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翻飞,愈加烦闷。
当晚,意外的,我又接到了你的电话,正想狠狠教育一下始作俑者,却听到你罕见的在电话那头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其实我今天说的是认真的,骗你的那个桥段是我后来想出来的……”
你们会懂的,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可是,电话这头的我还是装模作样的说“你想清楚了?不是因为我们现在隔了山重水远,所以距离产生美了……”,心里想着被你摆了一道总要摆回来吧,却猝不及防的听见你的声音“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级大扫除完,板凳都被翻了起来,你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外面阳光照在你侧脸上,我当时觉得你漂亮极了……”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你喜欢的人正巧也喜欢你。岁月静姝,人间美景无数,都不及哪怕万分之一。
接下来的那个学期,是我回想起来最开心的时候。当时还不那么智能的手机,只能发短信和彩信,保存的短信数好像还有限,常常不得不忍痛删掉一些废话消息腾出空间来留着有趣的对话;当时的宿舍有一部挂在墙上的固定电话,可以把电话线扯到门口,每次铃声一响,靠近电话的室友都会抢着接起来,听你那句“喂,我找……”然后戏弄你一通才肯把电话给我,我们就常常天南海北的聊到半夜,聊我们的中学生活,聊我们搞笑的室友,聊你骑车摔了一跤去医务室上药还被讽刺医学院的学生还来医务室,聊你们东校区和北校区的聚会叫“东北一家人”,我跟你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声音真好听”,你说“是啊,我用完的电话卡都攒了一摞了”。某一天室友故意为难你说“你找谁啊?你跟她什么关系?”,后来听说你“呃……”了半天,回了一句“我跟她什么关系啊,你知道的那种关系咯”,满脸黑线啊。后来我们之间附庸风雅的互通信件,多谢那一纸晦涩难懂、佶屈聱牙的典故,保护了我幼稚而腼腆的情窦初开,也许大多数你都没读懂,但我仍记得你的回信里写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像沙滩上的两粒沙子,任何一点偏差都不会相遇,所以能够遇见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了。在文具店挑选信纸,坐在阳光照耀的图书馆给你写一下午的信,亲手贴上邮票塞进邮筒,听着你说从漂亮的宿管姐姐那里拿到我的信,每一个过程都开心极了,当时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这长达3000公里的距离有什么问题,只要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的消息,就仿佛你就住在隔壁的男生宿舍楼,会在上课途中碰见,冷不丁拍一下我的脑袋,然后一脸坏坏的看着我笑;仿佛你还跟中学时候一样,会在课间跑过来跟我比赛谁上厕所快,然后裤带都没系好就冲了出来;仿佛只要我愿意,时光就会那样停在最美好的时刻,随着斑斓的光影蔓延下去。
记得某一次你跟我说“我有个师兄说,如果你找个本校的女朋友呢,那么成功的概率至少80%,如果你找个广州市的女朋友呢,概率就要减半,如果是广东省内的女朋友,概率就再减半,如果都不是广东省内的,那基本就不可能了”,我问你怎么想的,你忿忿的说了一句“简直胡说八道!”恐怕你肯定不会记得这个细节了,可是你那时候稚气的坚定却让我感怀至今。
我到现在也没明白,那一年夏天都发生了什么,好像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上了大学之后的暑假,没有了没完没了的暑假作业,只剩下大段炎热无聊而又奢侈的时间来打发,我突发奇想去了当地电视台做实习小记者,算是了却我多年的记者梦,而你循规蹈矩的去了当地医院实习,两个地方只隔着一条街。按照正常剧情走向,应该是实习中间互相探班,实习结束一起回家或者休息的时候一起出去玩的节奏,可是,说老实话,我一直没能回忆起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或许真的如我后来所说,那个小县城里熟人太多,很容易就被老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然后拒绝了你数次去电视台送伞、喊我下班一起走以及去某某地方吃东西的请求还不自知。
终于到了我18岁生日。一直在炎热夏天过生日的我,连生日蛋糕都被老妈以“夏天蛋糕太油腻,吃不完又容易坏掉,干脆不要买了”的理由给省略掉了,所以在此之前从来不觉得生日是个多么值得重视的节日,正巧的是,生日那天电视台有个外出采访任务带上我,而我又人来疯似的、煞有介事、像模像样扛着机器就出去了。等一整天回来之后,远在东北的室友联系我说你找了我很久,都问到她那里去了,想给我过生日来着却一直找不到人。
其实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那么满不在乎的隔了很久才问你找我什么事,如果我在你轻描淡写的回复说没什么大事之后不是那么迟钝的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那么幼稚知道什么叫做挽回,那么,后来的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多年之后,我在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时候,故事结尾沈佳宜在雨中大喊“你怎么这么幼稚!”,这句话她之前说过无数遍,可是,这一次,柯景腾毅然转身离开,决定放弃这个他喜欢很久的女孩,一瞬间,很突然,没来由,任凭沈佳宜大雨中哭着喊“笨蛋”他都再不回头。很多人对他们分开这段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感同身受的哭得稀里哗啦。
那一年仲夏,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就在一念之间一个决定放弃,一个决定不做挽留。
很快又到了开学的时候,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坐上了南辕北辙的列车。
新学期,我们之间偶有联系,而宿舍的电话倒是再没响起过,后来还听你说过搬宿舍的时候你从抽屉里找出一叠没用过的电话卡,而我的书架上也有着一叠才拆封的信纸。临近期末的时候,有一个跟你同校的女生来加我的校内,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又是一个寒假,各奔东西的同学们已经想不起来办聚会了。忘了我们是谁邀的谁,总之我们又一起走在了那条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我们就像原来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是不是刻意,你一点都没提女朋友的事,我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红绿灯,我没注意红灯正要径直走过去,你拉了我一下说“嗳,小心点,没看最近的富家公子飙车案么?”,然后我们就这样站在路口没说话,十几秒的安静,绿灯了,你先走一步,我在后面大声问了一句“你说过交了女朋友会第一个告诉我,为什么我是全班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曾经问过你说,“我们之间认识这么多年,算不算是青梅竹马?”结果你煞风景的答了一句“中间断了联系的也算么?”也许是我太执念了,可是在我的想法里,青梅竹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比朋友亲近,比情人牢固,这么多年,不是牵挂,不是暧昧,甚至不是思念,而是,羁绊。所以你应该明白,当我在知道你交了女朋友的时候还能外表平静的接受,可是在看到你的女朋友把头像换成了我传给你的那张和叶的图片,跟你的服部平次的头像凑成一对,又把校内状态改成了“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时候,我在电脑屏幕前不由自主的爆粗口,就好像自己最珍视的头衔被人抢了一样。看着你服部平次的头像,脑海里室友说你长得像服部然后我就傻呵呵的发了张服部的图片给你然后你就傻呵呵的用作校内头像的情景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可是今天,另一个不相干的女生做了你的女朋友,而我却连前女友都算不上,难道现在,连“青梅竹马”也算不上了么?
之后我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也许是你忙着恋爱,也许是我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许是我们觉得联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会尴尬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联系越多的人之间反而有越多的话聊,越不常联系的人就越不联系。只有在室友卧谈的间隙还会偶尔提起你的名字,然后我们会刻意的忘记你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聊起一些有趣的片段。同一时间的你的生活里,应该完全不会出现我的名字了吧。唯有每年到你的生日那天,我总会记得给你发一条“生日快乐!好好照顾自己”的短信,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觉得生日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在不能说情人节快乐之后,还好,我还能每年一次出现在你的手机上,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到大三的时候,经过种种考量我决定去考一所很难的学校的研究生,因为很有可能考不上,怕到时候丢脸所以除了家里人之外谁都没告诉。暑假开始的时候我着手进行浩大的复习工程,在这之前我们见了一面,如常的问候寒暄,我告诉你说“我打算考T大的研究生,很有可能会考不过,但如果我考上的话你要不要也考虑来北京读书?据说北京某地的医学研究生院很牛的啊”,你笑着说“好啊”,我当是你答应了的意思。
忙忙叨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到了一年的圣诞,室友突然流行起了织围巾的活动,我也跟风买了一团线开始学最简单的平针,织了整整两天,在心灵手巧的室友帮助下,手残的我终于做出了人生第一个还算能看的手工制品,不过在大家都把围巾送出去之后,我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可以送,后来室友说要不寄给你好了,朋友之间也可以送围巾的啊,我一想反正也不怕你误会,就写了个卡片给你寄过去了,虽然知道身在广州的你可能一直都用不到围巾这种东西,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喜欢。那一年,我们认识,刚好10年。
我幸运的通过了考研,顺利的毕业,而你在医院的实习就更加忙碌,连假期都不怎么回家,所以我们头一次放假没有碰面。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我在暑假被安排到深圳的研究院参与实验室项目,人生第一次踏上了广东省的地界,当我从深圳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听到广播里说着陌生的粤语,想起很多年以前你刚到广州跟我说的公交车粤语报站名的笑话,忽然真切的意识到我到了一个离你很近、周末买张票就很快能见到你的地方。
到深圳的第二周周末,刚巧是我生日,21岁。那时候广州和深圳之间还没有高铁,我买了张动车票让你去广州站接我,一路忐忑。出了火车站,听从你的忠告“广州火车站是全国最乱的地方,你出站之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地铁口,不要买票,我给你借了张学生卡”,然后我就站在人潮汹涌的广州地铁站入口等你来找我,我刚一接起电话远远就看见你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宽大的T恤,牛仔裤,还是那副高中生的眼镜,脖子上还是跟原来一样用一条很久很久的带子挂着一串钥匙,时光倒转,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只要我喊一声,不管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你都过来找我。那一天我非常白痴的穿了一条棉布的长裙,本想装一回淑女让你小小惊叹一下,谁知道一碰面你就来了一句“你在原地等我一下啊,我要大便!别走远了……”汗!就不能说的文雅一点嘛?!五谷轮回之类的……
我们去了你在实习医院住的宿舍,昏暗的走廊,炎热的空气,凉席上歪七倒八的就穿个小裤衩的男生,到处飘舞着的皱巴巴的白大褂,不得不感慨下TVB中那些把白大褂穿得跟高级定制大衣一样狂拽酷炫的医生类型剧都是骗人的!!!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看着一叠叠考研复习资料,想起来你应当是也要开始准备考研了,于是变成你师姐的我跟你一边吃着我大老远从北京背过来的果脯,一边跟你传授着我那些不靠谱的考研经验。你答应我说如果到报名的时候觉得复习的还不错,就考虑北京的那所医学院,我跟你说那所学校我实地去考察过,在北京最繁华的一条街旁边,从我的学校到那儿有一趟直达的公交,我们说得兴高采烈,仿佛这样把酒樽前的情景就在不久的未来,仿佛只要我愿意等就一定指日可待。
后来你的女朋友来找你,所以,我们没能去爬白云山,也没有看到说好的珠江夜景,晚上我在旅馆发短信给你说“明天是我生日,所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你们大一的校区看一看?就你一个人,就当给我过生日,我下午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你过来找我,我人生第一次吃了一种叫肠粉的早餐,当时有一种前二十年白过了的感慨,也导致我后来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肠粉。你带我去看了你常去的图书馆,喜欢的食堂,医学院的标本室,曾经的宿舍楼,指给我看多年以前为了躲开室友的起哄常常关着门在上面打电话的阳台。那一天阳光晒得刺眼,灰白的水泥地面上恍惚升腾起阵阵热浪,四周的空气被烤得模模糊糊,看着都不那么真实,我们站在难得的一片树荫下,你递给我一个饮料瓶盖,“没准备生日礼物啊,喝到一个‘再来一瓶’,看你运气那么差,‘再来一瓶’都没中过吧,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一点咯!”“啊?!这么差的礼物你也送得出来?!不行,不能算数,临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唯一听你在KTV被逼着唱过的那首惊天地泣鬼神的送别,于是想着刁难你一下逼着你给我唱你们的校歌——过生日不唱Happy Birthday唱校歌我也是古今第一人——于是,在中山大学漂亮的图书馆楼前,灿烂的耀眼的阳光下,我第一次听到了你们的校歌,说来也奇怪,我连自己学校的校歌都唱不全却会无端对你们的校歌心生好感。
在教学楼的台阶前,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那个很久以前就应该问你的问题,但不是质问,不是指责,甚至不是求一个说法,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说:“升同学,我们当年怎么会走成今天这样?……”我记得我问出口这句话的时候其实都没有期待答案,可是你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开始给我回忆细数当年的片段,从你刚入学的时候同班的她就开始追你到你七上八下的跟我告白再到我们之间的拍拖给你造成我不在乎你的感觉,到后来某次节日里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她记不清第几次跟你告白,你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她。然后,我不是生气,不是伤心,也不是心有凄凄,而是遗憾,我曾经和好友设想过无数个你会和她在一起的理由,甚至连酒后乱性一炮而中然后被逼打胎这钟伦理剧里才有的狗血桥段都想过,就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去追究前尘往事向来不是明智之举,即便争吵得面赤耳红或者纠结得百转千回也不能挽回哪怕一点点的过去,我只是遗憾,在我自己还懵懂的十八岁那年,没能抓紧你,或许是太过笃定会在一起,反而错过你。
没有过多的停留,我想要问的已经问过了,想要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只是一时之间还来不及如何反应,所以早早买了回程的车票,在车站挥手告别的时候我说:“记得我们的约定啊,好好复习考试,我在北京等着,有问题找我。”那是我唯一能想到跟你更靠近一点的理由,我在想,如果你考到北京来上学,我就有充足而绵长的时光来修正我的错过;我在想,或许可以在深圳再待得久一点,最好是能一直待到你考完试放完榜然后一起去北京;我在想,这样至少算是在同一个省内,按照你师兄的说法成功的概率总比天南地北要高一点吧。可是,这些,也就是,我在想。
万般没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老爸在我刚入T大开学之后突然病逝,我连夜赶回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天塌地陷,毫无预警的开启了一段至今都不愿仔细回忆的经历,从病因查询到医疗纠纷再到入殓下葬,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我再回到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小心安慰,我也是报以微笑。不意外的接到你的电话,你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我让你放心,然后说“在医院的时候多希望你在。。。”其实我并不是一切安好,只是一向骄傲如我不想大家都报以看单亲孩子的同情目光来看我,所以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在偷偷难过、慢慢习惯和渐渐治愈。转眼就到了你考试的日子,才知道你并没有如约报考帝都的学校而是报名了本校的研究生,小小失望之后又得知你并没有考好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你讨论调剂或者复习的事就忽然之间失去了你的联系,那时候我才知道,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还是可以如此轻易的失去一个人的联系:电话、短信和网络留言统统没有回音,讽刺的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再次有你的消息还是通过你女友的校内,她发了你们一起出行的照片,看见我的浏览记录之后回复了你的近况,说你们两个人都考试没过线又调剂不顺利就直接去了她家乡的一家医院实习,一切安好,然后就又断了联系。
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忙碌的研究生生活渐渐冲淡了家庭变故的悲伤,新友故交,自然相知,上课、考试、发论文、做毕设,然后是惶惶的递简历找工作,我无暇或者是刻意的没有去找你的联系方式,唯一的,只是在每年你过生日的那天,在社交网络上发一条明知道你看不到的祝福状态,一路从校内到微博再到朋友圈,一路似乎见证了SNS的发展历程,巧的是每年在你生日这天晚上,狮子座都有流星雨划过,所以,每年我写的都是“今天是某人的生日,我的星座又有流星雨,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了,但是请收下我漫天最灿烂的祝福,生日快乐!”。等到签了三方、过了答辩,你女友在我的某一条生日祝福下回复了你的手机号,知道你去了苏州大学继续读书,我试着给你电话,大概是第三次的时候你才接起陌生的说了句“你好,哪位?”,我在这头轻笑的喊了句“升同学”,你就笑着说“是你啊”。我一直喊你“升同学”,我固执的认为,那是只有我才能喊的名字,无论是用陌生的号码,来自陌生的地址,或者在陌生了这么久以后,只要喊这个名字,你一瞬间就能知道是我。然后我们仿佛还跟从前一样熟稔的调侃打趣起了彼此的近况,开心得聊起等我去了上海工作就可以周末找你玩儿,在挂断之前我说“无论怎样都好,换号了一定要告诉我,请不要再让我失去你的联系了”。
毕业之前,我给朋友家人都寄了手绘T大的明信片,给你的那张上画的是大名鼎鼎的荷塘月色,写的是“祝贺我毕业吧。荷塘很美,真希望你能看到。在最美好的时光遇见的最美好的你。”我知道你懂。入职、培训、适应新的岗位新的身份,所有的一切又新鲜又熟悉,我偶尔以每个月套餐通话用不完为由给你电话,知道你出差跟你要礼物,跟你约定要去苏州蹭饭,你也每次都问问我的家人、工作,说在苏州随时恭候大驾光临,可是就算只有半个小时的高铁,我也一直没有成行。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我心里还没想清楚,也许是我还没有攒够勇气去面对你,抑或是在心里不愿承认的角落,一直都以这种偶尔的联系骗自己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害怕真的再见到你的时候被现实打破了自己的幻象。直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午,冬日烂漫的阳光给通勤上班带来了不置可否的雀跃,我们一群小朋友们约着出去觅食,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手机屏幕上闪起了你的来电,一秒钟惊愕一秒钟惊喜,然后我忐忑的按了通话键,没想到电话那头你急匆匆的问着“你公司是南京西路站几号口啊?”我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来上海了吗?我去地铁口接你哈!”,结果时隔这么多年之后我又听到了你戏谑的声音:“没有啊,当然是骗你的!我就想看看你什么反应,以及为下次去上海出差做准备”,一时之间我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还没等我接下一句话,你匆忙挂了电话,马路对面小朋友们喊着叫我“绿灯了!别发呆了!”我回过神来,嘴角不自知的挂起了笑容。
是日,我破天荒的立马在手机上订了周六去苏州的高铁票,脑海里只有一句“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噪。 趁繁花还未开至荼蘼。 趁现在还年轻,还可以走很长很长的路,还能诉说很深很深的思念……” 。清冷的周六,在我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到了苏州,在手机APP这么发达的年代,我可以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到了苏州大学门口,看着陌生的校门,一边笑着联系你说“已经到你学校门口了,出来接我吧~”,一边想象着你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接电话、兵荒马乱的起床跑出来,天气太冷,我随便进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热可可,忐忑又雀跃的构思着待会儿见到你要怎么打招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我不仅喝完了可可,都无聊得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了,才看到有人现在桌子前,我抬头,竟一时语塞,你也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问,说了一声“走吧!”就转身出门了,我抓起包跟在后面,在你看不到的身后,笑得一脸幸福,嗯,只能用“幸福”这个俗气的词。
至于苏州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当时的我和现在回忆的我来说,都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跟在你身后胡乱逛着,哪怕冬天到处是枯枝败叶,哪怕我们一时找不到可聊的话题只能同时沉默着,我也觉得“有你万事足”。那一天,我们似乎走过了大半个苏州城,最后实在走不动了随便坐了一路公交,在公交车后排的座位上,你跟我讲了一整天中第一句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话:“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吗?就是现在这样侧过脸对着窗户的时候,高中在教室里,有一次我见到你对着窗外发呆,阳光就这样照在你脸上,然后那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你了。。。”我转过脸来一时有些愣神,像是电影的慢镜一样,在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时,你的手机响了,我清楚的看到你对着亮起的屏幕浅浅的皱了下眉,然后接起电话简单的讲了两句,没有称呼、没有听清楚谈话内容,但我直觉知道那头就是我们都刻意回避的你的“现任”女朋友,那位一秒钟把我从想象拉回现实的、总是能以无言的形式在我耳旁振聋发聩的提醒的、我根本不想知道的女孩儿。
冬天的白昼总是特别的短暂,原本计划当天回上海,但我还是私心的想如果晚饭吃完已经很晚了,你会不会留我住下来,于是虽然我们各自心里都有满腹心事,我还是强作欢颜的要求去吃苏州著名的“臧书羊肉”。等到热气腾腾的羊肉锅端上来,仿佛是我们冥冥中的默契依然存在一般,突然就没有引子的摊开来追溯当年到底为什么分手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然后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以为是我甩了你,原来我去广州找你那年,你已经准备回去分手,后来却遇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八点档狗血剧情分手未遂,原来你这么多年常常失联,也是隐隐觉得不应该再贸然打扰我的生活。原来,原来,原来,“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七年的兜转,终是这么错过了,就像还没等到我动筷子就凉掉了的羊肉锅,终是没有力气去尝一尝味道。
是夜,我随意在手机上订了一间青旅,你送我到旅店之后借口外头冷风瑟瑟不要回学校了。于是我们心有戚戚的装作前尘往事烟消云散的样子,在青旅的一楼客厅下棋、看书、买俗气的旅游纪念品,等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回房间,关灯了之后我就像突然被人按了按钮一样,忍了一整个白天的眼泪止不住一直簌簌往下掉,也并不能说明白到底有什么可掉眼泪的,等哭够了,我听见你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去了……”我想回应一句,可是哭久了嗓子都是哑的,许是为了安慰我,你拍着我后背轻笑着说:“哭好了吧,你看,这还是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最亲密的接触了呢!之前好像连手都没牵过”,我没有出声,心里想你一定是忘记了,多年以前的新安江畔,我崴了脚你还背过我,那也是至今一直身体康健的我唯一被人背过的经历,那时你还稚嫩的背上带给我的温暖,就跟我的眼泪掉在你肩头洇开的水迹一样温暖。
第二天早上在高铁站分别的时候,你嗫嚅着跟我说,怎么分手要给你时间去处理,毕竟这么久了说分就分对她也太残忍。你让我理解,其实我不理解也无可奈何,况且我哪里愿意让你感到为难呢。我回到上海之后的半个月,现在想来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段人间清欢的好时光,每天几乎是固定的时间我都能收到你的电话,那两周我手头的产品正在线下做地推,一天到晚在跑外勤,所以电话里常常跟你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用户,讲着讲着我恍惚就会以为时光回到了18岁的大学宿舍,那根弯弯折折的电话线连通的、一南一北的、绵长的情愫。到春节前几天的一通电话,挂断前你说“这是春节前最后一通电话了,春节一周女朋友要去家里过年,所以不能联系你了,等送走她会给你打电话。”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并不仅仅是春节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这应该就是“最后一通电话”了,其实之前两周里的每一通电话,我都会在想什么时候是“最后一通电话”呢,想到这个就患得患失起来,然后只好对自己说有一日便算一日,管那么多做什么。
那是一个热闹又平凡的春节,只有在除夕守岁、看春晚、放鞭炮的时候,漫天的烟火中我安静的发了一条票圈“小时候真是喜欢放炮仗,能从小年玩儿到元宵,现在都是熬到零点去完成任务。新年了。”还是小时候容易快乐,一串红的鞭炮能拆开来放,年初一有新衣服穿还名正言顺的不用写作业就觉得是莫大的幸福。假期最后一天,不出意料的再也没有收到过你的消息,我试着拨通了你的电话,喂了一声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字句可说,我又阑珊又寥落的挂断了电话,也挂断了这一场兜兜转转快要十年的流水东逝、春风宿缘、此去经年。
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我们再一次有意无意的失去了联系,我在偌大的上海越来越忙,忙着工作、忙着看房、忙着搬家,又忙着还房贷,近在咫尺的苏州我后来一次都没有再踏入过,只有偶尔从中间的朋友那里得知只言片语的关于你的消息:顺利毕业、和女朋友一起来了上海一家医院、准备要领证了。只是这些消息里,再也跟我无关了吧——我这样坦然和从容的想着,直到有一天,微博的热门话题出现了这么一句话“我还是很喜欢你,就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没来由的就觉得心尖一跳,是了,就算时过境迁,就算情衷错付,就算有始无终,我还是很喜欢你,未来我还会遇见许多人,但都不会是你了。
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可是老天爷是个特别认真勤奋的作家,一定要再为故事加一个番外。我们之间共同的发小从难得从美国回来,路经上海叫我们几个出来吃火锅,从被他拉进约火锅的群里开始,我就莫名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又是一个让人恹恹的下雨天,我迅速结束了下午的会议,早早来到海底捞陪那个从资本主义国家回来的南猪东扯西拉的聊天,等到点的菜都上桌了你才一脸匆忙的跑过来径直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前一秒还叽叽喳喳的我突然沉默了,直到听着耳朵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问着南猪米国见闻,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久别重逢的戏码总是相似的,曾经是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发小,熟稔到约好要一起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又约好要一起开个小破补书摊,还可以不打招呼的走到对方家里餐桌前看下今天做了什么菜,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长的距离,再次见到也只能疏离的寒暄台面上的生活见闻和与己无关的八卦娱乐,然后政治正确的吐槽下物价、房价、交通和空气,实在让人心塞的很,我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暑假,我们仨出去玩的时候天降暴雨,狼狈不堪的跑到就近一个未完工的地下车库里躲雨,夏季的雨嘈嘈切切一时之间没有结束的迹象,我们随口聊起了毕业之后想去哪里,崇洋媚外的南猪说他一定会去美国,你说要想去欧洲,可是欧洲的医生资格证好难考的,我一脸骄傲的听着你们少年意气、鲜衣怒马的憧憬未来,接了一句:“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在中国守着,等你们随时回来看看!”直到今天我都清晰的记得那个“最美的下雨天”和“与你们躲过雨的屋檐”,我们在一时不得歇的雨声中说得兴高采烈,好像那些事情一说出来就会立刻实现,就等着我们去把酒山荫、樽前一笑似的。
一顿饭吃的云淡风轻,最后客套的相互道别,我走在你的身后,看着你湿漉漉的卷起的裤脚,突然想冲动的伸手抓着你的胳膊让你等等我、不要走,可是耳边不合时宜的响起南猪祝你结婚快乐的话语,最终我还是跟从前的那么多次一样,什么都没有做,伴着依然淅沥的雨声各自消失在上海地铁的人潮中。过了几天,群里收到南猪已经回美国的消息,我思忖良久发了条微信给你,“升同学,……虽然世事艰辛且赤裸裸,……随时都会给人沉痛一击,我仍希望,无论多少年过去,你能依然拥有当时熠熠闪光的自信,永远是我心目中最明亮的少年。新婚快乐。我永远的。”
我写下的这些文字,也许一直都不会让人看到,只为了在我还心心念念喜欢着你的时候,记录下我所记得的我们之间的故事。当时相见时的关关情愫,从此以后便是山河高远,江湖杳渺,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在十八岁那年抓紧你,太过笃定会在一起,反而错过你。
有一次我在家里整理东西,翻出来我们高中时候的毕业照,对着照片上短发白T的我和站在我身后一脸严肃的你,怔了一会儿神,然后笑着说:“结婚时也寄张请柬给我吧。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温柔的,你所有的样子我都见过,就想最后见见你不属于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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