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张蜘蛛网,我会怎样去写呢?我何止遇到过一次蜘蛛网呢,在风雨中飘摇的蜘蛛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的蜘蛛网,正在被编织的还不完整的蜘蛛网,艰难生存于树与树之间的蜘蛛网......可是,不管蜘蛛网在我生活里出现过多少次,蜘蛛网是蜘蛛网,我是我,我们从未发生过任何联系,感情上的交流,思想上的碰撞。
《小王子》里的狐狸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小男孩一样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小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你世界里的唯一了。”
世间上互不相干的事物,或者人大多如此。所以,蜘蛛网于我,和一棵树,一朵花,一只小鸟一样,只是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这个世界何其丰富,可是因为被忽略,熟悉的地方便没了风景。
昨天中午,我在《散文》杂志上偶遇了一篇文章《忽略》,大脑里有一根神经忽地被触动,疲倦麻木的大脑因为那些文字灵动活泛起来。
文章中有一段是是描写蜘蛛网的。如果是我描写蜘蛛网,我会怎么写呢?我想首先是写我看到的那张蜘蛛网有着怎样的外形,大概这是很多流水账或者小学生作文的套路,当然如果能写生动点可能还算是一篇好作文;其次以自己的人生经验会去写一张蜘蛛网给我的启示,能写到怎样的深度和广度就不好说了,因为没写过。但是我确定我不会如《忽略》的作者那样妙笔生花,那样深邃的思考,广阔的思维和幽微的探索。
他这样写道:
“最熟悉的,就是你屋檐下的那一张根本不知何时织就的蛛网了。构思精美、丝缕有致的工艺,创造性呈示给我们以天赋才能与生存本能双重意义的作品。它的作者,一个微小的造物主,一个结构主义大师、美学巨匠。让人不解和困惑的是,作为生活技能,是谁教会了它?作为艺术想象,又从哪里获得灵感?及其空间、视图、着点、张力、承载、功能、美和呈现,由此到彼,可能的价值与风险估算,粘连、间距、疏密、结点、速度、工期、能力和心情,一张蛛网,令我们措手不及;更大程度上,可能说明着我们对自然永远的茫然和未知,进而可以说,那应该是对上帝永远的未知。
而结果我们看到了,那就是我们的熟视无睹;即我所说的:忽略。
因此,那位自然主义大师、巨匠,可能早已离你而去生活在别处了,杳无音信,或隐于荒郊,或游走于山野或江湖,它不会给你这个无情的家伙留下地址;屋檐下依然保存完好的那张蛛网,是它留给你的旧作、无字书、失真的老唱片,不能阅读,也无以倾听,它只是让你偶有所见,好不忘过往,记得岁月。
这是一个纪念,是即将风化消散的象征之物,不能留下,不能久存,转身即逝,可你至今还没有发现。”
500多个字,作者敏锐的感受力,深邃的思索,丰富的想象,独特的表达赋予语言的美感和张力,每一句都让我惊叹和思考。
仅仅一个蜘蛛,作者就给了它三个准确而有趣的称呼:一个微小的造物主,一个结构主义大师、美学巨匠,那位自然主义大师、巨匠。
关于蛛网的描写简洁而有力,“作为生活技能,是谁教会了它?作为艺术想象,又从哪里获得灵感?及其空间、视图、着点、张力、承载、功能、美和呈现,由此到彼,可能的价值与风险估算,粘连、间距、疏密、结点、速度、工期、能力和心情,一张蛛网,令我们措手不及。”
倒数第二段算是虚写了,表现了身边那些熟视无睹又意义巨大的景致被忽略后的遗憾,紧密地契合了主题。
关于写作,如何寻找写作的主题?
作者说,“是的,我们必须承认,那些最为如常的自然和生活,恰是文学最生动的情景,也恰恰总是会被我们轻视、放弃和“忽略”,我们很奇怪,喜爱把眼睛朝上,朝向看不见的虚空和远方,宏丽和妖娆,丰功和伟绩,喧嚷和叫嚣,异类和震惊,而无视身边最为平淡如常的人事和风景,鲜活和琐碎。就像我们身在其中正过着的日子,如常的来,如常的去,如常的生,如常的死。”
万物皆可为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需要的是细腻的观察力,敏锐的感受力,丰富的想象力。那些被“忽略”的正是皆可入文的。
当一个写作者能够在世间万物里注意到还有一张蜘蛛网的存在,并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的、无法遏制的为之停留的时候,是不是写作就变成了一件不那么难的事情?剩下来的,关乎诸如要以怎样的结构和内容去比表现设定的主题?所有的表现依靠的是文字,准确,简洁而生动的文字功底又该如何去练就?等等,只要那颗热爱文字的心依然滚烫,时间也许会给出答案。
面壁反思,我似乎还没有为一只蜘蛛网情不自禁地驻足过,至于能够给蜘蛛取三个贴切而有趣的名字,我更是无能为力。真有些沮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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