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开
《怪笑小说》是日本著名小说家东野圭吾“笑的世界”中的一个系列。
称之为“怪笑”，是因为其内容既在情理之中，让人发笑；又仿若意料之外，这笑钻入心里，让人感觉怪怪的，涩涩的。关上书时，仰望星空，久久回味。那些人性中白且黑的，让人不忍直视，却如影随形的东西，东野将它们扒了出来，一个个晾晒在阳光下。
许荣哲的《小说课》曾提到小说的灵魂：黑暗之心。是的，东野圭吾正是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与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将生活中遇到的事件扒光其表面的衣衫，将黑暗之心敞露出来，融进小说的梗概，显露在小说的深层逻辑上，不容忽视。
这里，就以书中三个故事“郁积电车”、“超狸理论”、“献给某位老爷爷的线香”为例，与大家分享。
“郁积电车”来源于作者年轻时经常搭乘电车时的灵感。特别在上下班高峰时段，电车内的拥挤程度犹如沙丁鱼罐头一般，色狼、扒手、偷窥者、自以为是者，各自在道貌岸然的表象后，由着人性的弱点将内心戏展露无余。
老太太挤上拥挤的电车，直奔爱心专座，因为她知道，那儿是她有座位最快的机会。
坐在爱心专座上的年轻学生假装专注地看着漫画，纹丝不动。虽然他的书一页也没翻过，虽然他的眼睛色迷迷的，不时偷窥对面女士迷你裙下的风光。
老太太心里暗恨，骂着这些人不尊老，故意装作没看到她，爱心专座年轻人有什么资格坐。
不得已，她又换了一个对象，并用膝盖碰了一下这位年轻人。嘴里嚷着：对不起啊，年龄大了，站不稳。心里却想着这下你不得不让了吧。
年轻人老神在在打着瞌睡，心里却骂着，工作一整天，累得死去活来，交的养老金都进了这种老太太的腰包，我对老人做的贡献够充分了，为什么还要我让座，老年人就不应该在高峰时段出来转悠。同时暗骂旁边的人，故意假装没看到老太太，真卑鄙。接着发出低低的鼾声，将忽视进行到底。
得到让座的孕妇，表面谦逊道谢，实则内心觉得理所当然，别人就该让。年轻的白领因电车的摇晃高跟鞋踩到了大蒜男，嘴里道着歉，心里骂着大蒜男的口臭，诅咒他离远点。更有龌龊者，用眼睛将女士的衣服扒光，一寸寸扫视......
每个人的内心戏与表象都那般不同，让我不由自主发出阵阵怪笑，也感慨万千，这就是人性。
列车一站站行驶，乘客上上下下，表面人模人样礼貌客气，内心却积满说不完的抱怨，诅咒连连。这时，若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就会发现，这是一列郁积电车。满载着不能言说的自私、抱怨、肮脏、龌龊，带着人类制造的各色垃圾信息，呼啸而去。
人性中这些让人不忍直视，却又摆在那儿的暗戳戳的心理，却无处不在的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活质量。一个牢骚满腹的人，一个自私龌龊的人，除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垃圾人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每个人要如何选择，如何给内心定期大扫除，其实是跟我们生活质量正相关的重要课题。
频道调回另一个故事“超狸理论”。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超科学”现象。作者说，在科学的世界里，一旦捏造证据被发现，当事者就必须从此退出研究第一线，从这个意义上，超科学的世界好混多了。
故事中，主人翁突发奇想，他查阅多方资料、传说，将一切离奇的现象牵强附会在狸猫身上，自圆其说，于三十岁出版《UFO就是狸猫》一书，并一生致力于研究这一理论。
他公开论证UFO就是狸猫的观点，与专家展开了激烈地辩论。谁也没有说服对方，因为这种超科学理论，玩的就是自圆其说，一切不可证实，不可言说的归到超自然现象就好，虽没有证据将其证实，也没有证据能将其证伪。
后来，主人翁为捕捉狸猫身影，在乡下架起摄像机。虽然只捕捉到了飞鼠，但他的一生也贡献给了他这项狸猫理论的研究。
主人翁执迷不悟的行为，以及各种自圆其说让我发笑，笑他痴人说梦。但这笑中慢慢又生出一种体悟，主人翁为着证实自己的认知，可以一生致力于这项研究，谁说就不是一次精彩的人生呢。我站在书外笑他的痴，是不是也有人站在世界之外笑我的痴呢？
人无论选择什么，都会走完自己的一生。为着自己的理想，做着喜欢的事情，就是充实有意义的一生！当然混吃等死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活在对他人的嘲笑中看不到自己的可笑，也是一种活法，端看个人的选择罢了，谁又有资格笑话谁呢？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献给某位老爷爷的线香”。
这篇作品的灵感来源于作者给99岁祖母守灵的偶得，借鉴自小说《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整篇文章以超现实的手法，用老爷爷日记的方式记录，这个写法真有令我耳目一新之感。这两个多月的日记，记录了老爷爷一次返老还童，然后又重新衰老的心路历程。
老爷爷应一位信得过的医生请求，参与一项返老还童的实验。虽然医生明言，实验的结果未知，即使还童了，也许就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老爷爷也欣然答应。因为人生对于这个孤寡老人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对一切都无兴趣，也了无牵挂，只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实验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当身体的机能与外貌真的开始年轻起来时，老爷爷对生活的渴求也慢慢苏醒了。
他还爱上了一个小姑娘，俨然成了一个怀春的少年，每天因这个女孩而快乐忧伤。我为着老爷爷能有第二次人生而欣喜，同时，也暗自忐忑他的结局。
这梦一般的经历，让他重温了年轻时错过的岁月。让他满足和渴望的同时，又开始担心害怕，害怕失去这不可思议的美梦。他既享受着青春的美好体验，又每天都不敢睡，恐惧梦醒那一天的来临。
美梦只过了两个月，他的身体机能就迅速衰老下去。体力、耐力、心肺功能、视力、乃至皮肤，以各种形式提醒着他噩梦已到来。
他不想变老，他想停留在现在，他强忍泪水，祷告上天，但他无力、无奈，心早已无处安放，迷失在了渴望与害怕的纠缠中。
然而残酷的现实依然到来了，他衰弱成那个潦倒的老头子，再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又过着一样的老年生活，不同的是，他再也不能心态平和、心情平静，等着终老的那一天。他变得害怕，害怕衰老，惧怕死亡，甚至惧怕死后会去哪里，会有人伤心吗？会有人坟前上香吗？有了欲望和渴求的人，就有了无处安放的心。
一个简单的实验，却改写了老爷爷的生活。我刚还因这难得的体验为他欣喜，此时嘴角已溢出一丝苦笑，他用了两个月的美梦，换了惶惶不可终日的老年时光。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
当一个人无欲无求时，他是没有惧怕的，就像以前的老爷爷，他一直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没什么渴求。但当他有了欲渴望，他就变得胆小了，他害怕失去，惧怕种种未知。
同时，也让我领悟了一个道理，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的人，他是不甘心的，他是惧怕死亡的。当你真正将想做的事都做了，想过的日子都过了，就会坦然了，放下了，平静了。
人心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精神的力量可以如此强大，它能把地狱变成天堂，同样也可以将天堂折腾成地狱。
故事读完后，依然意犹未尽。
这本《怪笑小说》中的其他故事，如“尸台社区”、“动物家庭”等等，细品也是精彩无比，推荐给你，有兴趣的千万不要错过，这是东野圭吾带给我们的不一样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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