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飞•陆春宁摄影就此告别吧,身后的灯火逐渐暗淡,每个恋家的孩子,都要扬起远行的帆。
说声再见吧,美好的梦境不会消散,你的爱枕在臂弯,心脏将毕生柔软。
既然相遇是种,来自于时光的馈赠,那么离别时,也一定要微笑着,回忆放心中。
生命无限渺小,却同样无限恢弘,你为寻找或是告别耗尽一生,也足够让人心动。——《亲爱的旅人
夏
夏天是整个童年的天堂。
沙枣花香浓郁,果园里的桃、李、杏树青涩的果实即将成熟,河渠、小溪流水清澈,大小涝坝碧波如镜,田野里、树林间、涝坝边上,到处是撒着欢的孩子们。稍大点的孩子们会摘花折柳,编草帽、做柳笛,小点的孩子们会粘在自家哥哥姐姐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趋。调皮的男孩子们拿着小木枪、小木棍学着解放军的样子“抓特务”、“攻碉堡”,文静的女孩子们跳皮筋、踢沙包,只要是放学时间,风中飘着的是孩子们嬉闹的笑声、尖叫声,那种扑天盖地的欢乐如果没人打扰会一直延续到炊烟升起,妈妈们开始吆喝着自家的孩子们回家吃饭时。
那时,大约每家都有两三个娃,调皮捣蛋者大有人在,忙碌劳累的大人们看不住所有的熊孩子。趁着大人们午休或上班时间,熊孩子们会溜出去在河渠里捉鱼摸虾,更有胆子大的会跳进涝坝里游会儿泳,回到家还自作聪明地撒谎,却经不住道高一丈的父母用指甲轻轻一刮胳膊腿,那一道只有玩过水后皮肤上才显现出的白印子会立即换来父母的一顿胖揍,随后,巷子里会传出不是这家尖叫就是那家狼嚎,这之后会安静几天,仅是几天后,同样的戏码还会重复上演,这是一场精力充沛的孩子们和人间阅历丰富的大人们之间的“生活之战”。
童年时的味蕾是最敏感的,以致于经不住任何食物的诱惑,包括别人吧嗒嘴的声音。初夏时节,大孩子们会四处搜寻着能采摘的酸杏子,看着他们呲牙裂嘴用丰富的面部表情吃酸杏子的时候,我们在一旁垂涎三尺。偶尔,我也能得到一枚酸杏子,咬一口下去,酸、涩、苦,难吃极了,慌不迭地将剩下的扔了去。在林场工作高大英俊的三姨父虽不苟言笑,却对我们极好,有他在,我们不用眼馋那些大孩子们的酸杏儿。姨父会在仲夏时候给我们带来金黄的杏儿、大桃子。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夏天里,爸和三姨父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聊着工作,妈和三姨纳着鞋底谈笑风生,他们都会不时地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和弟弟妹妹们分吃着香甜的杏儿,那时没有相机,无法将那一刻的幸福画面留下来,但那些幸福时光永远地镌刻在我心底。
童年的夏季是收获的时节。一年级的“六一”儿童节,我作为班级优秀生被班主任老师推荐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当我和其他同学站在学校小广场的土台子上,高年级的姐姐们给我们脖子上系上了一条鲜艳的红领巾时,心中的激动翻涌着,大脑一片空白,听不清校长在说些什么,只听到土台子下响起一片掌声,也不知怎么排队走下那台子。仪式结束后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家,爸妈还没下班,我戴着崭新的红领巾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这时,邻居家的彭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乖哄着我,想让我把红领巾借给他的外孙女燕燕戴一戴。燕燕是我从小的玩伴,也是我同班同学,这次她没能戴上红领巾,正在家中伤心地哭闹着。我戴着红领巾正骄傲呢,哪里舍得摘下来借给她,但又不敢面对彭爷爷的再次请求,于是像鸵鸟一样飞快地跑回家中不再出来,隔壁的燕燕哭声更加响亮了。等到爸妈下班回家,我戴着红领巾在他们面前炫了一遍又一遍,还说了燕燕的事。我忘了爸妈当时说了什么,也忘了之后燕燕怎么不哭了。第二天上学再见到燕燕时,她冲我翻着白眼,我不敢和她讲话。只记得燕燕在转学前,终于也戴上了红领巾。童年的那个夏天,鲜艳的红领巾是我最珍贵的礼物,同时还有对燕燕的一丝愧疚。
好像关于童年许多美好的记忆都发生在夏季。在那个可以听从生命最本色召唤的年龄段,我们坦然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爱与包容,自由自在、无需伪饰、恣意疯玩。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童年终成往事,我们明白了有时候的“再见”就是再也见不到。那些若隐若现的故事在长大了后的生活中翩翩起舞,时而具体,时而抽象,它们不是虚幻的梦境,是让我们心底始终柔软的加油站。
倘若时光倒流,我愿意在阳光微醺,沙枣花飘香的夏季午后,缠着爸爸妈妈、领着弟弟妹妹们去好好看看这平凡的世界。
蒲公英的梦想•陆春宁摄影 冬•陆春宁摄影冬
冬天总是那么漫长,如果没有对过年的期盼,这个季节是难熬的。
当然,对于不怕冷、不怕挨骂、还能继续在屋外疯玩的孩子们来说,冬天也不赖啊,可以溜冰、滑冰车、砸冰洞、打雪仗。
对于怕冷的我来说,妈妈给我们做的棉裤、棉袄、棉鞋也抵挡不住大西北的刺骨寒风。在冬天,弟弟的两只小手会被冻成两个“小馒头”,应该十分痒痒,但弟弟从不哭闹。姥姥从牧区找来一大袋冬青叶子,让妈妈将它们熬成药水给弟弟泡手治疗,同时,为防止我们也被冻伤,爸妈还用这些冬青叶子水给我们泡手泡脚。不知是冬青叶子水的功效,还是家里后来烧上了暖气,再长大些,弟弟的手没有被冻伤过。
有一个冬天,我感冒后没能痊愈,时常半咳又不配合吃药,爸爸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偏方,用蜂蜜、冰糖、柿饼子一起熬成浓汁让我喝下去,末了还要把柿饼子吃了。那甜得齁嗓子的浓汁我勉强能喝下去,但那已被煮得稀烂的柿饼子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背着爸妈,我没少哄着弟弟妹妹们帮我吃柿饼子,然后由我把空缸子呈给爸妈看。我不知道我的小动作是否瞒天过海,但最后,我的半咳被治好了。
春节是全中国仪式感最强的节日,童年记忆中有一个冬天,爸爸要带全家回故乡额济纳旗探亲,与那里的亲人一同过年。那一路600多公里的砂石路,基本都是“搓板路”,我们一家挤坐在如同大铁罐子一样的班车里要赶两天的路。爸妈都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我和弟弟蜷缩在他们的怀抱中汲取着温暖。在搓板路的颠簸中我晕车了,爸爸抱着我挤到车门边上,这里能有一丝新鲜空气让我呼吸。这样坐一阵、站一阵,坚持到黄昏时分,班车中途要在乌力吉或者雅干苏木休息一晚。这两个苏木都有边防站,能看到身着军装威武英俊的解放军战士,在旅店歇息缓过来的我,会领着弟弟去远远地看解放军叔叔站岗。等第二天摇晃到额旗,爸妈来不及和亲人过多寒暄,先把我抱在暖和的大炕上让我好好睡一觉,在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堂姐堂哥们的围观中,我在沉睡中恢复着第二天开始认亲戚、玩耍的体力。
这些个只有冬天才会带给我们的小毛小病,还有冬天漫长的探亲之旅,让童年的冬季平添了些沉重,好在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慢慢减弱。
小学毕业之前,每到冬天,铁皮炉子是教室里最宝贵的资源。课间,班上的男女同学会争抢这个资源,如果被男同学们抢到了,他们一般会围着火炉吹牛皮;女同学如果抢到了火炉,会在炉盖子上化水果糖自制成“棒棒糖”,满教室都是水果糖的甜香。那甜香的味道后来代替了“沉重”成为童年冬天里最深刻的记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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