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母亲，那个儿子

门前的河水又涨了，浑浊的波浪流淌在山与山的峡谷……

母亲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远方一座又一座山重叠的飘渺……

手机铃声响起，母亲急身站起，跨过门槛时，向前倒下去，头磕在门上，……

门前的老狗躁动的拉扯着颈上的锁链，呜呜、嘶嘶发出奇怪的声音……

母亲醒来，第一句话说的是：“儿子回来了……”

床边儿，放着母亲和儿子老旧的照片……

儿子犯事儿被抓进派出所，关进看守所就再也没有消息，母亲每天等着，盼着，希望那可恨又可怜，可愤又可念的儿子能够回来给她一个解释……

村里的人总是当着母亲笑着说安慰的话，又总是背着母亲大笑着说讽刺的话。母亲总是默默的握着锄头、背着背篓，低着头静静地干着活……快要过年了，母亲依旧忙忙碌碌准备着过年的食材，等着儿子突然归来。某天，村里的干部说，儿子犯了大事儿，需要关押查询，而且是要春节过后处理。母亲，那一刻静静的流着泪，没说一句话，没跟任何人倾诉，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静静的流着泪，然后拿着扫把轻轻地打扫着厨房的每个角落。身边的亲戚朋友一个劲儿的说着，安慰着，抱怨着儿子不争气，不听话……

母亲放了扫把，站在灶台旁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再不争气，再不听话，那也是我的儿子……”那一瞬间，全场安静，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历经沧桑的母亲，酸涩的收了嘴，悄悄地去了另外一个屋子，留着母亲独自一人靠在灶台上，黯然神伤……

母亲在亲戚朋友的安慰中，愈发沉默，在村里人的暗讽中，愈发安静……

母亲，在听到儿子可能会关很久的谣言时，哭了一晚上，憔悴的面容在黑夜星光中，愈显苍老，未到花甲之年，却有了古稀之态。一整晚一整晚的不睡觉，闲暇的时候，总是看着远方，留心着手机。看着山与山之间的那条河，淌着浑浊的水，越过了船码头标杆的线，感叹又是一年的夏天……

一年前的夏天，儿子还带着漂亮的女朋友回过家，就是站在门槛的地方，说着贴心的话，尔今，独留母亲一个人面对这千山万水，终也表达不出一丝一毫的抱怨……因为，在母亲眼里，儿子还是那个儿子，从未变，也不会变。

前段时间，儿子的律师来电话了，说是要交两万元钱，母亲记不住那些用钱的条目，细则，只是一个劲儿的问：“儿子，会不会在里面挨打？儿子，会不会在里面挨饿？儿子，会不会在里面生病？儿子，会不会……？”

律师没有回答这么多的问题，只是说：“你的儿子认罪了，后面的事情需要等待……”

母亲又成为了村里面交头接耳八卦的人物，儿子更是成为了村里面人口中的笑话，母亲依旧在家里等着电话，干着农活，背对着天，面对着土地，悄悄地在农地里哭。那些心酸的泪和着泥土，长成庄稼，寂静无声……

儿子依旧没有消息，母亲看着重重叠叠的山，思绪万千，每周给律师打两个电话，依旧不知道儿子的近况，不清楚儿子被关在哪里，将会判多久。每次跟律师通话，母亲总是低声下气的问：“儿子，还好么？儿子，能吃饱么？儿子，能……”律师很尽责的回答着关于法律的那些知识，说案子还在侦查中，还没开庭审理，需要等待。有时候，他会问母亲，“难道不想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么？”。这时候，母亲总是沉默，在要挂电话的时候，自言自语：“儿子犯了错，当娘的错更大，没教好，我愧疚无言表达……”

母亲依旧在等待，从春天到夏天，从初春到夏中……

儿子依然没有消息，从年初到年中，从春节到端午……

亲爱的母亲，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你还愿意等待这样一个遥无归期的儿子么？

遥无归期的儿子，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你还会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触犯法律的事么？

无人回答，也没有谁能回答清楚，那个母亲，那个儿子，在时光流淌的静河中，岂能用一个答案就能表达命运齿轮下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我不知道，那个母亲能否等来儿子的消息，那个儿子又能否改过自新给母亲一个解释。我想起故乡的那条河，故乡的那座座山，故乡门前的老狗，故乡……那个母亲就好像故乡的某个亲人，在门槛的台阶上静静地等着儿孙的归期，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河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春来冬去，冬去春临……最后，定格在时光岁月里，寂静无声。

我只知道，那个母亲还在等待，那个儿子依然没有消息……

原作：林默在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