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我县城的家里过了个年后,今天回乡下老家了。对母亲来说,乡下那个家,才是她的家。她在儿子这儿是“客人”。
母亲知道她今天要回去,从昨晚开始便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也给母亲收拾了些吃的用的,妻子还给母亲买了几身衣服,一并都让妻子带回去。看着母亲佝偻着腰,离开家门前一再叮咛我腿好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然后才忧忧郁郁离开的背影,我在母亲下楼的一瞬间,竟然泪流满面……
因为我腿骨折的原因,今年春节便接母亲来我这儿过年。从腊月二十九到大年初五,母亲在我这儿呆了一周。这一周,对母亲来说,也许犹如“蹲监狱”一般,看得出来,母亲全身充满了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不是她对儿子的陌生,对儿媳的陌生,对孙子的陌生,而是对城市的陌生。
母亲74岁了,因为2011年夏天得过一场脑溢血的大病,尽管恢复的不错,手脚基本好着,能自己照顾了自己,但由于出血位置压迫的记忆神经,所以记性已不太好,容易忘记事情。加上年轻时过度劳累,腿脚已不灵便,背部也驼的厉害,母亲的健康状况令我担忧。
母亲长期生活在农村,一辈子没有出过县城,如果不是因为我腿的缘故,本计划这个春节带母亲和妻儿去首都看看呢,无奈做儿子的不孝,却未了这个心愿!母亲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有限,喜欢回忆她的过去,唠叨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从未厌烦过,尽管未必认真听,也许母亲也未必让我听,自言自语也是她的生活方式。
母亲在我这儿一周,只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妻子带出去转了一个小时,买了几身衣服,第二次是初三妻子带着去舅舅家,她去看望她唯一的亲弟弟,如今也是退休干部的我的舅舅。除此之外,她再没出去过,哪儿也没去过。我让她出去转转,她总是搪塞不去。后来我终于知道原因了,母亲怕出去回不来,远了怕找不着路和单元,近的也怕用不了门禁卡和钥匙。
母亲在我这个小小的地方基本没有走路锻炼的可能性,城市里寸土寸金,房子也就那么大,仅客厅可以转转,对我们来说功能健全的厨房对母亲来说,有点复杂了,她不懂天然气灶如何打开,不知道各种调料在哪儿找,不知道电饼铛如何用,等等,各种不适应,记不住了干脆不记也不进厨房了,这让母亲完全成为“客人”了。昨天妻子和儿子出门去了,就剩母亲和我,一个老弱,一个病残,我俩的中午饭居然只能吃石子馍来将就。我恨自己的腿不能尽快好,让母亲在我这个城市的家里受了委屈。
母亲腿脚已不便,走路很慢很小心,记忆力不好到昨天是否洗了脚居然说不清了,我清楚记得她昨天没有洗脚,可是母亲非得说她洗了,镜头说的却是前天的,我让儿子服侍奶奶洗脚,她洗完脚早早就睡了。
母亲也不喜欢看电视,因为多数她看不懂。母亲更多的是坐在客厅沙发上,要么唠叨几句,要么一句话不说,坐在那儿如果不上卫生间,她可以坐一天,坐着坐着背就越来越弯了,头几乎要埋进双腿膝盖里了,那个弯曲的背似乎已不是她的了。
在我所谓的城里的家过年,对母亲可能度日如年。我能理解母亲那种不自在。在这儿,除了见到儿子儿媳孙子那点快乐外,母亲一点也不快乐。她更愿意回到乡下家里,那里她可以自由行走,自由串门,想吃东西自己做,想干什么自己都可以摸得着。所以,母亲回老家应该是更快乐的。
只是,看着母亲日渐老去的背影,做儿子的有点伤感而已。这就是现在的春节,一点也没有过去春节那些感觉了。母亲还是原来的母亲,春节却不是原来的春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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