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款普洱茶深受茶友肯定。尽管说每种只有几坨,茶品也是一般,但是它们放在手上的时间长,勉强托得起“老”的帽子。 不过,说起它的来历偶然得令人难以置信。
茶是在喀什生活时剩下的。喀什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是丝绸之路最西端的驿站,也是民族群众占80%以上的多民族聚集区。这里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适合茶在贮存时的生长、转化和沉淀。 贮存茶是喀什人的习惯。 喀什像新疆许多地方一样,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茶。不过,气候干燥是利于贮茶,但它也会使人干渴,喝茶恰恰是补充水分的方法。当然,人们嗜好茶是多重因素决定的,绝不止口渴简这么单。除此之外,喀什人还有与水共生,与树共生,与牛羊共生,与火共生的特点,因此,各民族一家亲也是自然而然。比如,喀什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栽树,有树的院子里就有载歌载舞的烟火。汉族传统的节日民族群众醉,民族传统的节日汉族人醉。节日多,往来多,饮食多,便使得人生有了岁月悠然的景象。
通常民族朋友来家里做客会手提一布包,里面包裏着一些民族特色的食物,多数是自己家里制作食品,或是院子里产的水果。比如:一盘油炸撒子,二三个面馕,一大碗面肺子,几个石榴一个瓜,甚至是一条羊腿。我去民族朋友家伴手礼也是拿茶叶、冰糖、方块白糖、蜂蜜等清真食品,偶尔东西不奏手,提上一壶清油、几斤大米也是有的。可以讲,尊重民族生活习惯,注重日常生活礼仪,是我们最早懂得的道理。不容置疑,这是各民族群众融入一个大家庭的基础。如同喝茶一样,经过消化会被身体吸收,风俗习惯、文化文明也是一样,只有经过共存、接触、熟悉,才能够理解、认知。
既然常有人情往来,家里放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也逐渐成了习惯。一次,我在艾提尕尔市场见一家百货店因为维修正打折商品,想着过“古尔邦节”用得上,就凑过去挑了砖茶、方块白糖。店主是一位少数民族老人,待客热情诚恳,加上当时我对茶知之甚少,或者是价格实惠让我开心,就无意地问了一句,砖茶与坨茶那个好?店主指着我跟前的茶说“砖茶好”,“为什么?”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便宜”。
一块砖茶1000克,15元钱;一块坨茶500克,10元钱,明显着砖茶性价比高。一想,今天的茶、糖已经是低价了,再图便宜干啥,于是我决定改买坨茶。“是你用,还是送朋友用?”“我自己喝行不行呀?”“自己喝坨坨茶好!”
结果不用说,我把事情想复杂了。正如店主担心的,民族朋友制作奶茶、清茶使用的基茶是砖茶,而喝坨茶的多是汉族老人与嗜茶者。表面上看,砖茶坨茶都是褐黑色,只是方形与圆形的差异。实则二者茶性不同,砖茶是茯茶,坨茶则是生茶。一袋子坨茶就这么砸在了手上。
花了那么多钱,本来能派上大用场的东西,因为一念之差竟然变成了一堆杂物,让我除了恼火还是恼火。开始家里偶尔煮茶叶蛋还撬一点当做汤料,或者在吃大块牛羊肉时泡一点消消食,时间长了就抛在脑后了。更难以接受的,它让我意识到了熟悉的陌生。天天喝奶茶竟然弄不清楚奶茶是什么?那么喀什是什么?工作又是什么?朋友与身边的人又是什么?疑问往往会导致思想迷茫。启示是,熟悉的并不可靠,主观臆断不亦于直接搞错。因为熟悉与懂得是两回事儿,许多事情不会因为熟悉就意味着懂得;熟悉也不能等同于熟知,避免走弯路的方法唯有探索奥妙与掌握规律。
那次买茶是1999年的夏天,至今已经过去20多年了,而那家杂货店墙壁的斑驳,老人摊开双手轻轻摇头的样子,心中泛起的疑惑,以及茶叶的价格,我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昨天。
17岁到喀什,30年以后离开,我确实有“多少次梦里回喀什”的留恋。记得一位西方哲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若真可以选择,我愿意生活在唐朝的西域”。言外之意,它从物质与精神上符合人性的本质。至于“不到喀什不知道新疆之美”的说法,我过去心里是没有底气的,终究伊犁河谷的草原,阿勒泰高山下的湖泊,甚至塔城的广袤与富足都是优美与罕见的,喀什靠什么称雄?现在我可以回答了。喀什的美不止是风情,不止是人文,而是多元、宽敞、辽阔。这种美是慢展的,绿色的,月光的,需要慢慢体会,需要心灵感应。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2008年离开喀什,在搬家整理物品时它们又出现了。那一瞬间确实让我有白捡了宝贝的惊喜。从纸箱拿出一坨仔细看,它呈窝窝状,包裹着一层褐黄色,印有红字的包装纸。中间印有一个较大的茶字,之下是小字:中国云南茶叶进出口贸易公司、生茶、500克、1993等产品说明。这是我第一次把它们认真的看了看。
之所以改变态度也是形势弄人。时过境迁,普洱茶、黑茶经历一番起起落落后,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陈茶、老茶也越来越受追捧。突然发现自己藏有别人求之不得的紧俏货,怎能不为当初买茶时的阴差阳错而庆幸?大有获得一笔意外之财的感觉。不过也有忧虑,这些落满尘土的黑坨坨行不行?会不会是一场空欢喜。因为不是所有的茶都适合长时间存放,只有基茶好,贮存方法得当,才能沾上“越老越珍贵”的边。否则,走兽只能是走兽。
当我拿着一坨茶请茶友品尝、鉴定时,心里是忐忑不安的。起初听到口味“纯正、醇厚、 顺滑、木香”等评价,以为人家是安慰、客气,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直到茶咖们提出用纯料茶饼、老易武茶交换时,我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真的是宝贝,是意外之喜。为了回答坨茶存放的时间,我把茶的来龙去脉讲了,本以为他们会吃惊、称赞,谁知表现出的却是少有的平静,不约而同地说:“编,编的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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