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爱吃的菜

孙伟林

        父亲走了以后，我第一时间把患着心脑血管疾病的母亲接到了我的家里，我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善待我可爱可怜可敬可亲的母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是我现在最真实的写照。好在妻子也特别支持我，腾出了家里的房间，嘘寒问暖，连对自己的母亲也没有那么贴心，让我特别感动。我烧了好多的菜，希望母亲可以美滋滋地吃一顿。

        让我非常失望的是，母亲只吃了一点点。问她为什么吃那么少，母亲回答我说是因为身体不太好，因此也没有什么胃口。

        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常常对食不果腹的我们有这样一句口头禅：你们吃吧，妈妈没有胃口。

        在我小时候，家里的粮食总不够吃，能吃上饭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更不用说吃菜了。每当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绣着手上的花边，看着我们三个孩子或在看书做作业，或在非常懂事地帮母亲拆花边线的时候，母亲便许诺我们说：等妈妈这几张花边回掉了，给你们买肉吃。于是，晚上的梦里，就先会品尝到香喷喷的红烧肉了。那个时候，绣花边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为了防止花边弄脏，母亲用来擦手的毛巾总是洗得雪白。为了可以多绣一点花边，常常我们一觉醒来，母亲依然在灯光下双手如飞，哔哔哔哔穿针引线的声音非常快非常有节奏。间或她会用毛巾擦擦眼睛，再擦擦手，继续绣着，绣着……

        当花边送到花边站，便是漫长的等待。往往，母亲的花边都是全部合格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要返工的。当母亲领到花边钱后，她一定会给我们买点肉回来。吃红烧肉是不可能的，母亲买一点点肉，再用自家的豆子换来豆腐煮了，也烧得红红的，放上葱花，那香味就飘得满间草房全是。俗话说，“肉里的葱，雪里的风”，母亲能把葱用到极致。也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我对葱是特别的喜爱，有时候甚至是炒个青菜也恨不得放一把葱，因着对葱的特别偏爱而常常被妻子数落。那个时候母亲似乎很少吃饭，更没见她吃过菜。她总是看着碗里的饭，看着饥饿的我们三个孩子，微笑着说：“吃吧！”然后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时候站在饭桌旁的母亲脸上就会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如今母亲年逾古稀，我竟一次也记不起母亲年轻时吃饭的样子。也难怪，小时候的我们总是吃完饭匆忙就离开饭桌了，都没有想想我们把饭菜吃完后，母亲还能吃什么。长大后由于一直在外头打拼，也很少和母亲长相处，都不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菜。问她喜欢吃什么，她总是怕我们花钱而说句随便都好的。早些天，我买了生菜，用耗油浇了。又挑了几个非常白嫩的茭白，准备烧油焖茭白。问妈妈，居然都是妈妈不爱吃的，突然感觉，自己连妈妈不爱吃的菜都不知道，不孝两字就定格在我的眼前。

        母亲喜欢吃的菜，在昔日艰辛生活的压力下，为了让孩子们能多吃一些，就剥夺了自己吃菜的权利。而如今，作为子女的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是母亲爱吃的，什么是母亲不爱吃的，究其原因，是我们可以陪伴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解自然也就更是不多了。

        打算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在网上搜索母亲不爱吃的菜这个标题，有意思的是居然全是年轻的妈妈们责备自己没有烧好吃的给自己的宝贝儿女，也或者是一些孩子嫌弃妈妈烧的菜不爱吃。却看不到有人知道妈妈不爱吃的菜。妈妈爱吃什么菜？妈妈不爱吃什么菜？也许我们每一个做儿女的，都应该认真地问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