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警察的话,让我顿时语塞,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官门的我,深感此时正面临着难以逾越的大山。
“没话说了吧,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人?”中年警察点燃一根烟,靠着椅背,显得有些放松。
他这样的作态与提出的问题,更加让我惶惶不安,因为他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多余。
一个男人,对一个美艳得妖孽般的女性施暴,还需要什么动机呢?这更让我觉得,在他们心里,我已经坐实了奸杀的罪名,证据确凿,需要的只是明确的动机,完善整个证据链条,以备送检察院。
他们只是在走流程,最后收尾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退无可退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大脑里飞速的理清头绪,我必须要把今天凌晨真实发生的一切说出来,无论他们信与不信。
“警官先生,我很肯定的说明一下,人不是我杀的,真凶是谁,以及整个的过程,我都很清楚。您要是不急着拍板的话,能不能听我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跟您说一遍。”我字字清晰地说道。
中年警察耸了耸肩,夹着烟,微微摊手,示意我继续。
我沉默片刻,花了点时间,把晚上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这关系到我能不能再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是这样,昨晚,大概凌晨12点多的时候,我店里来了个女人。。”我一字一句地将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中间涉及到案情与证据链的地方,我都作了充分的解释,比如为什么我要进女厕所,还有我一路上的思维变化,如何判断到案发地等等。
这个过程中,越是讲到后面,我越是无法平静,因为我知道,讲完的那一刻,也将是审判的来临。
“事情就是这样,我无法左右你们的侦破过程与判断,但我希望你们知道,不用对我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无论你们怎么想的,我都会委托律师为我作无罪辩护,哪怕等待我的是死刑。”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因为,我没有杀人。”
中年警官跟他身边的记录员,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但他们眼神中的犀利,告诉我,他们内心中也在作刑侦角度的分析。
良久,中年警官掐灭的刚点燃的烟,森冷地说道:“你说的,我们都记下了,案子我们还会继续查。另外,你口中的出租车司机,也正是这次的报案人,他说你是在半路中,逼停了他的车,用把手将他打晕,并带走了受害人。正好不巧的是,他陈述的被你打晕的道路区段,是没有道路监控的,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的盲点。至于你说的给受害者的微信留言,我们也翻查了她跟你的手机,也确实找到了这样的信息。”
听到这里,我心中顿时升起了洗冤的希望。
“但这样的信息,对案件是没有任何指向性的信息的。甚至从某种精神角度,它更映射出,你对受害人身心的狂热。至于你为自己陈述的进女厕的动机,这一点我们已经无从考证,因为你们楼层的监控是无声的,并没有录下你当时的喊话,却清楚记录了你在受害人进入女厕后,尾随进入的过程。”中年警官机械般的剖析着。
我刚燃起的信心,又奄奄欲熄。
“所以,你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说的。但我们眼前直接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将案件定性,死者脖子上的掐痕,还有他指甲里的皮屑与血迹,以及下体粘连的毛发跟体液,经过法医严格甄别,都与你吻合。死者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第三者的信息。”中年警官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我耷拉着脑袋,仿佛整个颈椎都被无形的重量压的直不起来。但我绝没有放弃,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在心里。
捋了捋思绪,我又抬起头,说道:“确实,从已经收集到的证据的角度,我好像无法辩驳。不过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肯定会有某个关键的节点或者关键的证据被遗漏了的。”
中年警官微微点了点头,略带赞许地看着我。
“既然证据这块,我无法左右,那不如聊聊逻辑,第一,受害人从厕所离开后,是又转回到了我店里的,如果我真是在女厕的时候,就意图不轨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傻到又跑回来。”
中年警官眉宇间有些期待,示意我继续。
“第二:我所发送的微信信息,以我是一个具有某种精神怪癖的角度,那可能是对我不利,但如果是以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在我筹谋对死者施暴之前,我怎么会给自己留下这样模棱两可的信息,我完全可以默默地跟着,等待动手就可以了。”
我越说越起劲,条理也开始清晰起来,好像回到了我大学时的辩论赛。
“第三,您刚才说,出租车司机声称被我打晕劫人,先不说那时路上有没有经过的车辆或者附近的路人正好看到,就单说那个地段正好没有监控探头这点,我觉得,咱们能不能从反向思维的角度来分析,对整个江城市的道路监控最熟悉不过的,应该就是出租车司机了吧?甚至比很多智能导航系统都要准确地多。当然,这是一种具备严重引导性倾向的分析,从刑侦的角度,我相信你们会有自己的方法去甄别。”
“第四,从报案人口中的劫人,到整个的案发过程,我相信,受害人不会傻到不做任何的抵抗,甚至扭打。所以,我的车里,应该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痕迹,当然,我不确定真凶是否在我车里做了手脚,毕竟我是没有杀人的,但受害人身体上,却全都是我的作案痕迹。依然从反向思维的角度,如果真凶是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在打昏我以后,进行了很严密的伪证布置呢?”
“第五,我不确定你们法医鉴定的死者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但如果是凌晨一两点的话,那我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毁灭证据,甚至抛尸。又何必在那呆上一整晚,等你们大清早来抓捕呢?”
一口气说完,我没有任何的保留,这是我为自己的生命作出的辩护。
中年警察良久无言,拿个玻璃杯,倒了杯水,走到我跟前,递给了我。看到水,我才发现自己嗓子干的冒烟,戴着手铐捧着杯子,一饮而尽,身心都透着股子爽快。
“呵呵,你,不错。是个辩才,也很有逻辑,要是当初读的警校的话,可能会很杰出。”中年警官莫名地夸了我。
只是在这样的氛围,有些尴尬。
“其实,我也有疑惑,我当了二十多年警察,见过的罪犯不计其数。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那种人。但从法律和刑侦的角度,我必须要客观的以证据为准绳,去对待案件。”
他说的话,让我有些感动,有有些无奈。直觉也告诉我,他是个好警察。我瞄了眼他领口下的警牌,上面写着“许世德”。
“这样,我们会再次对案发现场进行搜索,看能不能找到新的证据。另外对于报案人说道的事发路段,我们也会在那附近地毯式排查,看能不能遇到正好在那个时间经过那里的路人或者车辆。对于死者身体上是否存在被抹去的指纹类的痕迹,我们会让法医用更先进的手段去查找。至于你,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会委托律师进来见你。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毫无保留的跟你的律师说。”许警官说道。
“谢谢”我没有多余的话,只能用这两个字,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虽然他做的是分内事,但至少,我遇到的不是一个只求快速结案的庸警。
我有种预感,他是老天爷给我留的一线生机。在回监禁室的路上,我突然感慨,如果我遇到的是个平庸的警察,那是否我会就这样被走流程定罪,然后被法院判个无期甚至死刑了?
那我不就成了千古奇冤?而这样的冤案,又会少吗?谁又能来为他们申冤?
要是有个可以日审阳,夜审阴的青天老爷,将受害人的冤魂招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清楚,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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