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长

小学里跟我玩的好的有阿长和小轻。阿长的家里做生意，特别忙，她被放到老师家托管，一周只能回家一次，我们只有周末和假期才能见。阿长长得白白嫩嫩，带点婴儿肥的可爱。脸颊上面有颗美人痣，每次笑起来，晕的红红的。

有次去她家饿了，她做腊肠炒饭给我吃，从泡菜坛子里拿了泡姜、胡萝卜。红的白的，熟练得很。不小心溅到锅台上就一遍遍去擦，阿长的家里像样板房一样，一丝不苟。我的屁股有针，坐歪了沙发垫，她就要一遍遍重铺，家里只有我俩，但我的屁股就是有针啊。我不好意思让她累，我去铺。我在她们家比在家勤快。

阿长的手也好看，珠圆玉润，我常觉得她就是羊脂球。我妈很喜欢勤快的阿长，可惜阿长的妈妈跟爸爸没那么喜欢她，更偏心哥哥。这是阿长告诉我的。她妈脾气火爆，说话跟炮仗似的，有次隔着门听他们在客厅吵架，阿长回房后我问她，怎么吵成那样，出啥事啦。他们讲的方言我也听不懂，阿长说没有吵架，她妈妈讲话就是那样。她爸爸倒是很温和，只是急了会打阿长，阿长很爱哭，一哭眼睛很容易肿，跟俩鱼泡似的，拿冰敷着才能下去。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她的泪有多少。

那一天阿长来找我，说不想去学校了，我们才上小学阿长就不想念书，这还了得？她说老师的丈夫让她怕。夜里她去厕所，被拽到厨房，那个男人抱着她直亲，一边亲一边夸她美，阿长吓住了，泪珠挂着，不知道怎么办。后来阿长就没再跟我说过了。我后来也没有跟阿长爸爸聊天了。

小学毕业，我们这一圈的孩子都坚决不愿意再住老师家。而阿长念到初二就不念了，她又碰到了一次。这次，是学校的老师。我当时跟她不同校，交往日益减少。这些事，阿长的家里始终不知道。我隐隐觉得，平凡普通是好事。

小轻

小轻也是小学跟我玩的好的，她住在一个有名的老师家，她很瘦小，长得普通，却很鬼灵。她知道好些花的名字，喜欢吃花瓣。放学常一道走，路上捡桐树的花，花屁股很甜。她告诉我串串红也能吃，教我拔掉后面的花，吸前面的花茎。还有嫩葡萄茎，我跟她吃了好些奇怪但好味的东西。

她的身体不太好，有时候冬天上着课就吐。班主任把她放在第一排关照，常常帮她松领子，免得闷。我们的班主任也是瘦瘦小小的女老师，她跟小轻很像。小轻的成绩非常好，几乎所有老师都偏心好学生，她在老师家住常常因这个被其他小孩欺负。

有一次小轻来学校，眼睛肿着，她不是爱哭的女生，她很早熟的，很早就看小说，我跟她会讨论羊脂球、简爱这种外国书，有时候她会介绍我别的小说看。我猜她失恋了？

后来知道，小轻也碰到了。她们一起住的有大一点的孩子，有个男孩很坏。小轻睡的架子床下铺，搭的帘帐，熄灯后，那男孩摸到帐子里，摸小轻。她吓坏了，要叫老师，老师的丈夫打了这个男孩一顿，小轻在屋里哭了很久，她害怕。要告诉家里，我也觉得小轻应该说，但是这个男孩威胁，你告诉家里，我就把你的家里人都杀掉，你看老师也不敢告诉你家里。小轻没有说。后来老师不在家的时候，那个男孩把小轻压在床上……

小轻要是吃的胖一些就好了，就能打过他。我们都没有敢说出去，万一他也要杀我怎么办？有时候在学校跟小轻碰到他，我们一阵胆战心惊。后来小轻换了老师家，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在她一直念着书。

瑶

瑶是一起排练舞蹈节目认识的，她低我一个年级，记动作特别快。瑶跳起舞来像个细天鹅，闪着光，笑意盈盈，听说瑶是她们级有名的美人。老师们也都知道瑶。

我对瑶一直很愧疚。瑶和我妹妹一个年级，她们也开始上自然课了。

自然课。

我们最开始上课的时候，老师很好，会做很多小实验给我们玩，我们都喜欢这个课。三棱镜照出这么多颜色，这个课很神奇。老师年级有点大，很容易累，他有时候偷懒讲完课上自习。让全班都不许回头看，他在后排休息。

我有一次偷偷回头了。他抱着最后面那个发育很好的女孩，班里一般按照个子排座位，越高越后。那个女孩咬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样子，他的手在摸索着什么。我的头回不去了，一个激灵，下课铃打了。

后来我开始打听，果然。

从那以后，我告诉妹妹，如果自然课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尽量躲着他，千万别去。我教她很多借口。

有个周末，妹妹跟我说，姐，自然课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还有好几个同学，我没去。姐，你知道吗？瑶是哭着回来的。老师让她们在办公室下腰，那个自然老师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他把手伸到瑶的腰里了。

瑶后来转学了。

我心里一直有气。但又知道各自的难处，不知道该气谁。也是都气吧。

他们都只催着，却不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