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南柯一梦中
想到这里艾雁梅不由得“啐”了自己一声,暗想,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已经是孩子的爹,那小姑娘看上去已经有十二三了,再说萍水相逢,一场蹴鞠而已,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转而又想到白袍男人,倒也长得灵秀气,还叫什么“士震”?太巧了吧?身边这个老妇人又是谁,母亲吗?还是……看他对老妇人的样子真是猜不透。艾雁梅胡思乱想了一番,自己都觉得今天有些走火入魔了,便靠在一张竹榻上闭目小憩……
片刻后又觉得房间之内有些气闷,便走下绣楼,沿着院子里小径缓缓而行。一路行来,日头西沉,不知怎么到了鹿鸣山背后,竟已黄昏时分。山中岔路分支甚多,不曾想就走岔了。再走几步,见山中黑乎乎,树影幢幢,又有野鸟惊飞“噗簌簌”的声响,艾雁梅不由心慌意乱起来,高一脚低一脚急促奔走。终于看见前面隐隐灯光闪烁,便朝着那里奔过去。奔到后见是一座山庄,大门上有块匾额,上面书着几个字“春归处”。
真是奇了。琴珍在心里嘀咕,原来“春归在”这里。天色已经断黑,琴珍顾不得细想,上去拍门。
“有人吗?有人吗?”
“来了,来了。”
院门应声而启,走出一个童子。头上梳着个髻,小书童的模样。
“小姐,你找谁?”
“叨扰小哥。小女子在山里迷路了,想在此休息一下,打扰贵庄了。”
“小姐请随我进来吧。我去禀告先生。”
小童领着琴珍入了客厅,请她在一旁休息自己转入后堂。片刻后从客厅屏风后转出一人。
琴珍抬眼看去不由起身惊叫。“嘉士震!”
嘉士震还是一身白长衫,手里一把白折扇,惊喜地说:“孟小姐!小姐怎么会到了小生的陋庄?快快请坐。”
琴珍微微脸红,低头言道:“白日去观音院许愿,不想丫鬟贪玩,竟与小女子走失,又迷了路,便走到此处。”
“不妨事。就请小姐暂且在陋庄小憩一晚。这鹿鸣山虽不大,内中却是变化多端,常有游人迷失道路。明天一早容士震亲送小姐回城。”嘉士震风度翩翩彬彬有礼。
艾雁梅不好意思地微微抬头。“只是造次打扰贵庄,恐有许多不便,何况孤男寡女……”
嘉士震大笑。“孟小姐多虑了。士震并非独自一人居住,除去书童,家仆,更有高堂老母。只是母亲年事已高,早早在内堂休息了。”
艾雁梅松了口气。“那就多多打扰先生。”
“孟小姐不必客气,称我士震就好,士震年轻当不得先生二字,更何况小姐才高八斗,晚生岂敢称先?”
嘉士震说罢邀请艾雁梅去了后花园。“孟小姐,请移步山庄内花园休憩。一来此厅不如花园里清新气爽,二来,那边离开客房更近,士震已经派家人去安排了。”
“有劳公子,艾雁梅尽随主便。”艾雁梅微微一躬跟在钱卫锺身后。
花园里月明星稀,满园花香,似乎植满挑花。两个人对坐在一只小凉亭里,艾雁梅仿佛置身桃花的海洋,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那个小书童走来禀告。“公子,客人的房间准备好了。”
“孟小姐,请。”
嘉士震引着琴珍穿过园中一道圆门,进了一座别苑。
嘉士震指着一座小轩。“孟小姐,这里是山庄的桃花轩,专门用来接待女客的。今晚就请小姐在此安心休息,明日一早,士震来送小姐回城。士震就此告辞。”
嘉士震站在桃花轩门口,把艾雁梅让进屋去,自己却没有进去,待艾雁梅进门之后,替她掩好房门转身离去……艾雁梅有些倦了便上床斜靠在那里睡去,忽闻屋外一声惊雷,将她从睡梦里惊醒。
“砰砰”
艾雁梅睁开眼睛,听见红袖在外面拍门。
“小姐,小姐,快开门。老夫人来了。”
艾雁梅懵懵懂懂只是觉得身心疲惫,一场蹴鞠弄得浑身酸疼,想是许久不曾这般疯玩的缘故。还有那些莫名的邂逅、偶遇,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莫名其妙的人。最叫她错愕还是那些梦与眼前如此的契合,让自己搞不清那梦究竟是不是梦?还有老和尚的禅语,那支莫名其妙的桃花签,搅得艾雁梅心力憔悴。艾雁梅起身开门。
母亲站在门前,一脸喜气拉住女儿的手。“琴珍,今天去观音院求到一支什么签?拿出来给母亲看看。时才红袖说也说不清,什么又是春,又是归,到底是句什么?”
“母亲,切莫要听红袖那小妮子嚼舌根,一支寻常竹签而已,又做不得数的。母亲快进来坐,母亲何时从京里来的?女儿怎么不知?”
“呵呵,我在京里住着气闷,也没有去处,又牵挂你的婚事,便与你爹爹说了,你父安排人我送回来的。”老夫人一头说着,一头随着女儿走进房中。
艾雁梅扶着母亲坐下,又对红袖吩咐。“还不快给老夫人上茶。”
红袖应承了一句,走去沏茶。艾雁梅母女二人对坐详述别离之情,老太太牵挂的还是女儿婚事。
“女儿啊,母亲临行之前,你父当年指腹为婚,曾替你许下一门婚事,便是本州的望族郏大人家二公子。原想请郏夫人带着二公子来府上相认。又一想,你素来有些主张,你父也不曾提前知会与你,贸然让郏家登门认亲,怕你不愿。母亲便想了个主意,不如相约郏家明日同游瘦西湖,倒也自然些。女儿意下如何?”
老夫人一番话又勾起了艾雁梅满腹心事,想想自己年华渐去,转眼已经二十有余,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不知还有指腹为婚之事。只是不知此子人品几何了?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的婚事从来是父母做主,便是人品差了做儿女又能怎样?也只有唯唯诺诺罢了。
瘦西湖有座小楼名曰“四桥烟雨”。每每江南烟雨蒙蒙季节,便可立于楼台观赏到四桥飞跨烟雾的奇妙景色。春波桥、大虹桥、长春桥、莲花桥,高低错落,远近有别,造型各自不同让人惊叹不已。
艾雁梅与红袖,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从春波桥行来。远远见“四桥烟雨”二层阁上站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袭白袍,旁边的妇人珠光宝气,红袖一眼望去差一点拔腿逃走,她做梦都不曾想到,老爷替小姐指腹为婚的竟是昨日鹿鸣山停车坪的那二位。这可如何是好?
红袖不得不从背后去拉小姐的衣服。艾雁梅不知她何意,便问:“红袖,你做什么?”
红袖又不敢名言,只能对艾雁梅挤眉弄眼。
老夫人回身见了,笑问:“你这小妮子又怎么啦?做出这些古怪的样子,倒也可怜见的。琴珍,怕是这丫头早起贪嘴,有些不受用了。我就在这桥上小坐,让她方便去吧。”
红袖趁势顺水推舟回道:“谢谢,老夫人。还是老夫人体谅红袖。小姐,不如你我同去?”红袖边说边朝她眨眼睛。
艾雁梅看看她又看看母亲身后跟着的家人,便说:“你们仔细照顾母亲,我去去就来。”
红袖拉着小姐走到一旁树丛背后低声告知。艾雁梅也吃了一惊,伸出头朝阁上看去,见上面一男子迎风而立白衣飘飘,果然是昨日那名为“士震”之人,心中也不由得一凛。
她退回身去对红袖言道:“这却如何处置?这样贸然上前,岂不是自讨没趣?就此离去,又任何向母亲解释?”
红袖眼珠骨溜溜转了一阵,低声对艾雁梅说道。“小姐,不如我们先对老夫人说个明白。若是老夫人不想再见,咱们立马打道回府。如是想见,就让老夫人先独自上前说明白是个误会,免得小姐上去了尴尬。这个主意如何?”
几句话让艾雁梅茅塞顿开,忍不住抿嘴一笑,手中团扇对着红袖的额头轻轻一拍。“就是你这个死妮子,满肚子鬼心眼多。也好,等一下就由你去对母亲一五一十言明。”
主仆二人回到老夫人面前,便由红袖将昨天之事如实讲给老夫人听之。
老夫人先是吃惊,而后不禁捂嘴笑将起来,最后对女儿言道。“不妨,不妨,母亲知道了。等母亲先过去向郏夫人解释一番,等一下再命下人过来告知。”
孟夫人独自带着一干仆从上了“四桥烟雨”。那二位夫人本是早年旧识,又是指腹为婚的儿女亲家,只是这许多年孟夫人都随着夫君在京师,算起来竟然有二十年不曾相逢,二位夫人倒也谈笑甚欢。
寒暄数语后,孟夫人指着一旁的男儿问道:“想必,这就是郏夫人令郎世振了吧?”
郏夫人满脸得意回答:“孟夫人,这就是与你女儿指腹为婚的小儿世振。世振,还不过来见见你的丈母娘?”
孟夫人连忙阻止。“不可,郏公子还是唤老身夫人吧。想我那小女自幼不在老身膝下管教,只怕是个入不得郏夫人法眼的山野村姑。”
“孟夫人在上,晚生郏世振拜见首辅夫人。”郏世振上前施礼。
孟夫人还了半礼后,笑言:“郏公子果然仪表堂堂,彬彬有礼,真是少年英才。”
郏夫人左盼右顾不见孟小姐,忙问:“怎么不见我那宝贝儿媳?”
孟夫人笑道:“切莫这般称呼,老身正有一事要先讲与郏夫人,不如等老身说罢后,再做定夺?”
“不知首辅夫人有何事?”孟夫人便将昨日之事如实道出。
郏夫人吃了一惊,连忙欠身道:“原来如此。老身竟没有认出那是孟家小姐。孟夫人,此事怪不得你女儿,只是,那丫鬟着实凶了些许,我那儿媳倒是谦和得很。”
孟夫人松了一口气,又装模作样地恭维了郏夫人几句,才命人去把小姐和红袖找来。艾雁梅领着红袖上楼,不等红袖上前请罪。
郏夫人反而热情备至主动迎上去,把昨天的事情一语带过,然后对着艾雁梅左顾右盼地端详了一番,又把儿子推上前。“琴珍姑娘,这就是我儿子郏世振。”
艾雁梅暗想:一切果然天意注定。这个白衣男子果然就是世振,原来是郏世振而不是嘉士震。昨日对世振本无恶感,只是感觉在那个老妇人面前有点唯唯诺诺,又不知道他们是母子便觉得有些怪异。加上郏夫人一身珠光宝气、俗不可耐,还有点仗势欺人的霸道叫自己心里不甚愉悦,今日一见倒也并无恶感。一场相亲算是皆大欢喜,两位老夫人便将婚事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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