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乡亲们总是盼着过年,娃娃们可以给长辈端茶敬酒,长辈可以给娃娃们发糖果和压岁钱,火红的对联、震天的爆竹、温热的烧酒和暖和的新衣服似乎都是欢乐的标配。
这年,奶奶早早地嘱咐狗蛋,要给隔壁的杨老太端碗早茶去。这杨老太在村子里不怎么招人待见,有人说她尖酸刻薄,有人说她一毛不拔。逢年过节,除了远房的孙儿们偶尔来放点儿饼干罐头之类的,平日里可谓门可罗雀。杨老太有一群儿女,可她就是哪里也不肯去,默默地替小儿子看着村里三间破屋子。
大年初一,爆竹声惊醒了沉睡的村庄,雪地间清扫出的小径上,狗蛋捧着小铁瓷缸朝着杨老太家缓缓而来,瓷缸里冒出阵阵面茶的香味。土胚房顶覆着厚厚的白雪,两棵黝黑苹果树桩子生硬的矗立在院子里,门前乍着的几簇枯草里麻雀被脚步声惊起,一股脑拥到屋后的刺丛中去了,窗户被土块封死了,厅门紧闭着,冷清到了极点。
砰砰“阿太在家没,阿太......”狗蛋一手掖着茶缸,一手缩袄袖里敲着门框,泛红的小脸蛋上两块蛇皮般的皲裂格外显眼。
“奥,是狗蛋呀,等等,阿太这就来”屋内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咯吱一声门开了,杨老太披着一件老旧的羊皮袄,干瘪的脸庞上镶嵌着道道皱纹,一头银发蘸着清冷的晨光散发出一丝莫名的慈祥。
“好娃儿,你咋起这么早,我这糟老太婆还没睡醒呢”说着引狗蛋坐在上炕头。辣椒似的灯泡发出冷冷的光,屋内陈设渐渐地清晰后,狗蛋环顾四周:墙壁是麦糠泥浆抿过的,墙角仅两个大物件:一个电视柜和一个土炕,再细细端详则另有一个木雕衣架杵在炕头,像极了一直张牙舞爪的恶鬼。
屋内没有生火盆,狗蛋被冻得直打冷颤,“过年好,阿太,我奶奶让我端面茶给阿太”阿飞说着捧上了怀里的小铁瓷缸。
杨老太也从抽屉里掏出了三颗软糖塞给狗蛋,“有心的孩子,还能记起我这个老太婆,晚点了我再去给你奶奶拜年”说着同柜子里拿出了个瓷碗,那瓷碗映着灯光仿佛生出了淡绿色的荧光,“倒碗里吧,我晚点儿喝”她咳嗽了几声。
“嗯,我奶奶说面茶要趁热”狗蛋控了控残挂在缸壁上的土豆丁子说“那,阿太你先歇着,我回去了”他脚步略微迟疑,仿佛冻僵了脚趾。
“来,狗蛋,这点压岁钱留着买课本”杨老太早拽住了狗蛋的花袄领子,将四块钱塞向阿飞衣兜。狗蛋推辞着向门外挣着,但最终还是收下了,就想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后来,杨老太经常到狗蛋奶奶那里闲坐,聊些家常理短的事情,她有时候送点旧衣服,有时候送点儿糖点心,那些是讨好村妇最好的方式。再后来,杨老太得了一场大病,被四儿子接到城里休养去了,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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