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黄昏

故乡的荒原

光线柔软成含糖的血浆

吸血鬼似的，我渴饮血色

品出血是杜鹃的，糖是松花的

溶液则是太阳的

还有一些综合元素：牛铃，白鹭和流浪的燕子

血浆让我迷迷糊糊

一阵风过，一群行为艺术家卷进了城市

他们久居于此，山岗上栖息着祖先的灵魂

他们踏着脚下的土地

播种，耕耘，施肥——

直到收割。或者在水田里

与牛合作，共凿一道道网线，捕捞太阳和明月

当秧苗在蛙声里蹦跳着拔节

秧鸡在稻田的深处做窝

这群艺术家

无暇欣赏蝉声

匆匆去城市跳舞

可怎么跳，都忘不了故土

清晰的时候，故乡揣在心窝

什么时候弄丢了故土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一个小孩

不明白系在身上的钥匙

怎么就掉上了公路

在暖烘烘的荒原里

在五月的黄昏里

我脱掉外套，纵情裸奔

我是一个生意人

四月里亏了一大笔

从远方运一船唐朝的瓷器

买方用于清明的祭祀

起初很顺利，半途狂风巨浪

船翻了，我血本无归

很羡慕陶渊明，这个最早的行为艺术家

可早年更喜欢富贵的牡丹

种菊为生，能否养活自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许多年不回来，我的家已经荒芜

房墙被拆了，那些有生命的石头

堆了一地

我想和它们聊几句

可谁也不搭理

房基的边缘，是肆无忌惮的野草

令人欣慰的是，环绕石头

环绕那些曾经为我的家园献身的石头

有一片深绿的野菊

虽然看不清表情

但我知道，秋天的时候

有一支歌，会从这里唱出来

柔黄，清香

略带苦涩，并弥漫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