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医院门口时,看到一件破衣服堆放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中央。有车经过,恰好从上面轧过;有流浪狗经过用鼻子闻一闻;有老妇经过,拿起看看又丢在地上;还有很多行人路过也看了看那件衣服。那是一件外套,可能是一件磨破的皮衣,也可能是一件风衣,不管是什么,看过它的人无不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踩到漏了的厨房垃圾袋。
我来到医院斜对面的公交站时,有人在一旁说那是名死人的衣服,人拉过来就不行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奇心让我继续等待着他们说下去。一名妇人讲,是位热心肠的中年人将这个男人送到了医院,送到医院门口就不行了。当时病患呼吸困难,接近休克,好心人就把他的外套随手脱掉,然后众人合力将病患送到了急诊室。那件衣服就在混乱中被丢弃了,从外表看,毫无“生命力”可言,看上去只有走进焚烧炉这一条路。
回到家后,我打给在此医院内科上班的朋友L,想打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说反正好久不见,不如见面说,于是我们便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湘菜馆。本来我是没想过要请这顿饭的,但听完他讲的以后,我才觉得这顿饭请得可真值啊!
他是从一位家属那里知道这些信息的。这个男人名叫高三,原来在郑州做医疗器械生意,在疫情时期大赚了一笔,后来就把钱全放进了房地产市场投资,但没想到疫情过后,市场冷淡,所获收益无法支撑所有房子的贷款,于是陷得越来越深,就更名改姓,干脆去流浪了。
有钱时,家人朋友纷纷前来道喜,把他围了个团团转,经常找他借钱。小钱他也不在意,连欠条都不打。实际上,他付出最大的努力,再要回所有贷出去的款项是不会落到这步田地的。谁成想,查出心脏上有问题,而且给耽误了,膀胱上也长了个肿瘤。他想要回借出去的钱,但欠款的人宁愿换手机号都不愿还钱。至于家人嘛,纷纷拿出一种态度——大难临头各自飞,管好自己就行。
高三的家人一度认为,高三有钱时是为了向他们炫耀,所以才拿钱给他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形成穷与富的鲜明对比,好让他们自卑。他们为了抵消这种自卑,所以才心安理得的拿钱。
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的感慨只能是一个“大写的服”。
这人不行了,除了他的亲哥哥来操持后事,家里亲戚没有再来管的。他们甚至还有人借口不参加葬礼,说什么去那种地方实在晦气,要么就找借口自己有病,到那种场合不吉利,万一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听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没笑。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哪些人不干净呢?那些浊物又是什么呢?
说到底,无非就是遮掩起来的自私罢了。他们一个个心安理得的用着高三的钱,住着高三借给他们的房子,有了难,就开始撇清一切关系,甚至将所占有的东西也跟他撇清了一切关系。
那些个亲戚纷纷效仿其中一个人的做法,说是生前口头赠与,所有权归他们才是。好嘛!现在来了个死无对证!
一个月后,我在西安考察人居环境整治,又结实了一名老乡,他也认识此人,说到高三,他也是连连叹气。
他讲,高三在上高中时认了一个干妹子,是他同校同学。有天下午,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半路上下了大雨,高三就说要把她送回家。到了她家,看到了她生活的地方,残破不堪,连屋顶都在漏雨。家里还有个瘫了的娘,一回家就要做饭洗衣。从那以后,高三就经常陪同她一起回家,帮着做些家务活,还和她结了誓言:考上了大学就结婚!
“哎,有天高三有事没和她一起回去,结果他那妹子在自己家里正做饭,被一辆车下来的人拉走了,从此没有音信。到后来,他知道那是一个房地产老板的儿子干的事,知道这事后,那女孩儿的娘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但不是病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沉思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能从潜意识里,高三就暗下决心要和那房地产老板的儿子平起平坐,他晓得人分“三六九等”,所以才破了本要当“人上人”。而自从在考上大学知道那女孩儿给人家生了孩子,又被“一脚踢出门外”,一分钱没得到,他的这种进取心就进一步加强了。
朋友告诉我,他们三个都很熟,后来还约着一起在郑州吃过饭。饭上,俩人谁也不说话,饭后,都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这中间的纷纷扰扰我无法全部了解清楚,但我明白,在这个社会,没有立足之地又渴望一味地获取,基本上是无法实现的。高三是这样,他的亲戚朋友也是这样,那些人如果真的迷信,今后必将被长期的诅咒。
我又想起那些古代的道士、隐士被冠名以“高人”,但现在这个社会,你还能做的了一名置身事外的人吗?
换句话说,不是人“病”了,而是这个社会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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