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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餐馆修业的牌子挂在玻璃大门上,万克强转身走回了餐厅,寻着那一股炒菜的香味,推开了厨房的大门。
厨房里的抽风机正在嗡嗡地响着,父亲身着工作服的背影站立在灶台旁,手里的铲子正在那一口黑色的大铁锅里上下的翻动着。
“……天这么冷,我给你们准备了个火锅,再炒上几个菜……咱一家人好久都没聚聚了,今天晚上好好团圆一下……”
万叔侧过脸对着儿子疼爱地笑了笑。他觉得儿子比几周前清瘦了许多,更多了些许的沉稳和成熟。
“……这孩子整日整夜地在医院里忙活着,也不知到底都吃些啥;再加上孤家寡人的他缺少女人的关心和照顾……唉!他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去照顾自己,真不知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操心到什么时候啊……”
这样的想法随着手中不停翻动着的铲子,慢慢地浮现在了万叔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路蔓的面孔,让万叔的心里略过了一丝遗憾。
万克强朝着父亲笑了笑,父亲的那一张长期被烟熏火燎着的,古铜色的侧影,令他的心里涌上了一丝内疚感:
“也许父母早就该把这个餐馆关闭退休了……”
万克强无奈地想着。
他曾经多次对父母提出过这个想法,可是都被固执的父亲给一口回绝了。
他知道父母在坚持打点着这个生意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钱:以他的收入完全可以负担得起父母退休后的养老费用,再加上新西兰的高社会福利政策,以及政府对六十五岁以上人口的照顾……
可是万克强也很清楚:当年带着幼小的他,从上海移民到新西兰的父母,就是靠着这样的勤奋和努力将他养大,并且培养出来的。
当年的他不负父母的期望,以获得多项奖学金的优秀资格,进入了位于新西兰南岛但尼丁的奥塔哥医学院;并且在那一所新西兰理科重点大学里,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地通过了第二年医学院的塞选,成为了那一年五名被医学部正式录取的,新生中的一员。
那一年与他一起进入医学院的,还有Jimmy Robinson。
万克强知道自己的出身与班里的新西兰同学们的不同,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像Jimmy一样拥有着一个富裕的家庭背景;而他读医科的钱,是父亲辛苦经营餐馆,加上自己所赢得的三项政府奖学金的补助,以及自己利用业余时间教中文和在校园外的咖啡餐厅打工赚来的。
这样的出身,让万克强更加懂得金钱的寓意和生活的艰难,也更加为常年劳作着的父母而心痛着。因此,几乎每一年的暑假,他都会放弃在奥塔哥校园外打工的机会,回到父母的餐馆里帮助工作;而父亲也非常公平地将工资打到他的账户里,作为他下个学期学习和生活的补助费用。
万克强推开了通往父母居住着的单元的门,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一定是被大雨淋湿了的路蔓在沐浴更衣,为晚饭后他们面对面的交谈而做着准备吧?万克强想。
在想到了即将与路蔓一起去斩断那份乱麻般的情感时,从万克强的内心深处涌出了一丝带着些许痛楚的释然。
“也该是为这段无助的爱做个侧底了断的时候了……”
他抬起头顺着几乎成九十度直角的,伸向了阁楼的楼梯望去,忽然为挤住在阁楼里的路蔓姑侄俩而感到内疚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万家所能提供给她们姑侄俩的居住条件;尽管这样的居住条件他是完全有能力去改变的;可是他知道,路蔓并不是一位把物质看得很重的女孩子。
万克强相信,如果路蔓的心是属于他的,再苦的生活境遇她都能够承受;就像在这失去了哥嫂的一年中,她可以放弃自己的建筑设计学位,在父母这间小小的餐馆里,做着服务员的工作一样……
他因此而坚信路蔓心里真正喜欢着的,是Jimmy的人,而不是他身后那富裕的物质背景。他清楚地知道,正是路蔓的这一种平凡和吃苦耐劳的品质,在深深地吸引着他……尽管,他知道自己是无缘与她共度此生的。
“Jimmy,你这个幸运的家伙……”
万克强羡慕地念叨着。
这场大病让Jimmy变得消沉和无助。他和Jimmy都知道,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地控制住了他的感染,可眼下的Jimmy,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一位健壮自信的年轻医生了。
他需要时间去康复,更需要有人在这条康复的道路上陪伴他,鼓励他,照顾他……这是他生命中的低谷,万克强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路蔓的爱对于Jimmy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也相信,不管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路蔓都会坚定地陪伴在Jimmy的身边,与他携手共进的……
“克强,叫明明下楼吃饭,你帮我把火锅给架上……”
母亲的呼唤声,打断了万克强的思绪。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餐厅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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