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我又一次来到西亭，漫步在乡村的田埂上，此时的原野，丰收的季节已过，大片的稻子已被收割，只剩下稻桩，农户门庭前的扁豆棚，再没了往日的风采，豆荚被摘光，再也没有新的花朵，到了该起藤的时候，絲瓜藤也枯枝败叶，留下几条老丝瓜还在那儿随风晃动，迎接着萧条初冬季的来临。只有农家的自留地里的蔬菜，还有那么一抹绿色。
径直往前走，突然，一户农户围墙里的大棚架上，一片绿叶，吸引了我的眼球，定睛细看，绿叶下，挂满了果实，个个儿的长的精神饱满，翠色欲滴。向路人展示着自己的英姿。
我激动万分，这不是我们家曾经种过又久违了的佛手瓜吗？
我走进农户家，跟主人打招呼：“大伯，你种的这个是叫佛手瓜吧"？
“是啊，你喜欢吗？喜欢给你摘两个"大伯回答。“好啊，谢谢你，我还真好几年没吃过了"我接着说：“大伯，你知道这个瓜在南通是在谁家长出第一棵的吗？再由农科所发展，扩大种植，现在才得以普及的吗"？
“问我哪儿知道呀？我只记得三十年前，没有的这个瓜的"。就是啊，接下来我给他讲了这佛手瓜来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各行各业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生机，南通派出了以我表叔沙未生区长为首的农业代表团出访东南亚各国。
回来时交给我爸爸两个干瘪的，发了黄的老瓜说：这次出国呀，我带回来十几个佛手瓜种，你家这么大亇天井，给你两个种了玩玩，还有的我交给农科所，让他们育种繁殖，以后南通人家家户户餐桌上就多了一道菜啦！此瓜营养丰富，既可做菜，又能当水果生吃，种它也特别容易，春天直接把瓜埋到地里种下就行了。还有啊， 和种葫芦一样，要搭个棚哦！
我爸一看，咳，这玩意儿以前还没见过，这样吧，把往年种扁豆的棚让出来，给这个瓜爬藤，今年不吃扁豆改吃瓜，这瓜啥滋味也尝个新鲜。
当枝叶爬满了整个棚架，就盼着开花结果了，可等到市场卖的扁豆都吃得快要落市了，它还未有动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爸心不免心里有点疑惑，这东西是不是也有雌雄之分？碰巧给我家的两个瓜都是雄的不结果实呢！
当大家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间的一天，棚下开满一片金灿灿的黄花，花朵里孕育着期待已久的小果子，不久，满棚的果实，一个挨着一个，远看真的像葫芦一样挂着，只是形状不一样，这玩意儿长相可爱，像两掌合十，真有点佛教祝福之意。
爸爸的一个南通大饭店的老厨师朋友，造访我家，一看满棚的佛手瓜惊讶的问：“你们家怎么有这个东西的？"他说：“以前我在广东干饭店时，看到有佛手瓜，到南通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据说南方一带很早就从国外传过来。这样，我跟你说呀，这么多的瓜，你们家也吃不了，明天你先摘一些来送到我饭店，做凉拌菜，南通大饭店的食客，是些高档人群，喜欢猎奇，就算你两块钱一个，怎么样？以后还会要的"。
还有这等好事，80年代一个瓜值两块钱是什么概念，爸爸心想：发财啦！这满棚的瓜少说也有一两百个，当即答应：“行"，第二天便挑了些熟的送了过去。
这喜事必须得向表叔报告，正要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表叔大吼一声：“不能卖"，“为什么？犯法啦？"爸不解的问。“你听我说"
表叔平静下来，慢慢的道出原委：“我把还剩下的十来个瓜种拿到农科所，种下去长势相当好，一直到爬满了藤，也是每天盼着它结果， 就不结果，这是什么鬼东西？只长藤不结果，还留它干什么？农科所所长一怒之下，下令把它们全都砍掉了，他们就没有再耐心的等一下，谁会知道佛手瓜比一般的扁豆絲瓜挂果要晚一个来月呢？万幸啊！没想到让你们家把它种成了，留下了那么多的种子，这样吧！你们留几个自己尝尝鲜，还有的全部让长它老，给我留着！唉，总算没有绝种啊"！
发财梦是破灭了，全上交是不可能的，万一全给农科所又失败了怎么办，爸爸也送了些给亲戚朋友，尤其是有能力有田地种它的人，农科所拿到我家的种子以后，接受了以前的教训，成功培育推广了这个新品种，从此以后，在南通这块土地上就有了佛手瓜。
“大伯，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听明白了吗？你们家现在的佛手瓜的种子最早来源于我家，我家的种子来自于国外。我们家的天井早没了，没地方种任何农作物，想它的时候到街上买点来，今天你送我的瓜多新鲜啊，我接受了，回家后送一亇给我的爸爸，他看到了不知会有多高兴，相信他一定会感慨万千的"。
“哦！这样啊，难怪我年青时沒见过呢！"大伯若有所思，忽得一下，站了起来：“我给你再摘两个去"。
戴如昌于2022.6.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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