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每天扰民的女孩

那个每天扰民的女孩

一

放学了，做完今天的作业，差不多八点半，格子拿起了她的笛子，开始练习《姑苏行》。

她今年上四年级了。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办乐器兴趣班，她很开心，因为是免费开设。

她的同学们参加各种兴趣班，钢琴跳舞写字画画，她没有。她的周末就是在家里，被妈妈看着，对着李放鸣的钢笔字帖，一张张地练。妈妈说: 这个字不行，擦掉重新写。她就擦掉重新写。妈妈说: 这个还可以。她就继续写下一个字。

但是她也想去学跳舞，之前班上排练采蘑菇的小姑娘，她和她的搭档永远手忙脚乱比别人慢半拍，最后两个人都被刷下来。她也想像儿童节主持节目的两个主持的同学一样，据说他们都是钢琴十级，他们弹那首黄河大合唱的时候，所有的老师和同学看他们的眼光都不一样，格子看他们的眼光当然也不一样。

可是她一和妈妈提兴趣班，妈妈就皱眉头。

"多少钱啊？"

"学了有什么用啊？"

"你平时不要学习的吗？你哪来的时间？"

"太贵了！骗钱的吧！哪有那么多钱！"

"你上次数学没考到满分！连夏琪都考到了！"

格子就闭了口。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是免费开课。她自作主张，先去报了名。开课的老师只有一个，他负责所有的乐器教学，钢琴电子琴笛子二胡古筝古琴……格子很崇拜很崇拜他。

格子说，兴趣班不要钱，中午的时间去上课，不是白天上课的时间去。

妈妈答应了，但是妈妈说，你选个便宜的。

她想了想，应该只有笛子最便宜了。

妈妈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样子。

二

第二天，她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样乐器。

妈妈去镇中心的商场去买了一把30块钱的竹笛，妈妈说，商场服务员推荐的，G调的，说适合你刚学笛子的。

她看着那印着中国风花纹的青绿色包装盒子，觉得爱不释手。看着笛子上一横排那么多的孔，不知道怎么办。

妈妈笑了，你不学你当然不会啊，你等老师教你阿。你会了再来教我。

格子和许许多多的同学们都报了乐器班，学的乐器不尽相同。和她一起学笛子的还有她的好朋友唐川川，陈铃清还有班上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陈周周。

唐川川和陈玲清家靠在一起，她们的笛子都是在路边摊买的，十五块钱一把，也没有长长的盒子，只有一个红色的绒袋子套着。格子心里默默地想，还是我的笛子最好。

那个每天扰民的女孩

第一天上笛子课，老师什么也没教，学笛子的同学实在太多了。大家全都叽叽喳喳围着老师，看老师一个个地帮着大家给笛子贴笛膜。原来中间的那个孔，得贴上一层薄薄的膜，笛子才可以吹出曲子啊。

第二天，第三天，包括以后的好几天，老师都在教她和同学们把笛子吹出声音，把声音吹稳。

把笛子吹响，就花了她好几天的功夫。她吹，吹不响。却又指手画脚地教妈妈摆好口型吹。一把笛子在母女两人手中传来传去，直摆弄地两个人腮帮子都吹的疼。笛子甩一甩，两个人的口水从笛子里甩出来，也甩出一阵阵的笑声来。

"dor——"

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一声又一声，干巴巴的，带着吹偏到音孔外的气流声。她的心情就像一只初出海的小船，在声浪上起起又落落。

以后的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后，有三四十分钟的时间，她就把笛子拿出来练。从简单的发音到简单的曲子到完整的《姑苏行》。一天又一天，时间慢悠悠地被吹走了。

后来，最开始音乐教室里挨挨挤挤的娃娃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被吹散了。

日子越久，教室里杂乱无章的乐器声，渐渐变成了一些不优美但连续的音乐片段。鼎沸的人声渐渐地失了喧嚣，又由尚且热闹变成了寥寥几曲交相呼应。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了，她的两位朋友半路放弃。成绩好的陈周周尚在坚持。

再后来，每晚响起的笛声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那小小的一段时光像白马奋蹄扬起的一阵烟尘，带起零星的落花，又悠悠回转，尘埃落定，封存进记忆的青冢。

只偶尔，被窗外鸟儿的几滴啼鸣唤醒，还可在心湖上点开一圈涟漪。

屋外春风细细，童真岁月恰似这早春二月，只是自然之春，年复一年，去了又来。人生之春，俱已往矣。

那个每天扰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