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这天无雪，有点阴冷。
又是忙碌的一天，烦乱得有些焦灼。
早上六点多的天空，阴沉昏暗。因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的缘故，空气显得很湿润。风吹过来，不禁打了个冷站，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把大衣裹得再紧一些。已经入冬，都市里忙碌着的人们，似乎失去了对季节的感应能力。
走在路上，空中有硕大的梧桐叶往下飘落，仿佛是无数的手掌，在抚摸着大地。又一季的轮回开始了，叶落归根。人行道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哗啦哗啦地响。
忽然想起小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用铁签子穿杨树叶的情景。
穿杨叶的工具是爷爷给“加工”的，铁签子的一头尖尖的，另一头打个弯儿，拴上一根长长的麻线，麻线的另一头在栓上一小段横着的棉柴棒，做挡头。
在乡村，初冬的杨树叶，铺得满地都是。那时候，冬天烧火做饭，都是烧麦秸、玉米秸、棉花柴和干树枝，但还是不够用。母亲就鼓励我们去穿杨树叶，回来捋到灶房里，当引火草。
小孩子手快，看见树叶，就争先恐后地去抢。不一会儿，我们身后就拖着一条长长的杨树“龙”。为获得大人的夸奖，赶紧回家捋了，回来再穿，最多三趟。再往后，兴趣渐淡，就有些懈怠了。
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到里屋里，踩上板凳，从碗柜顶上拿出她珍藏的馓子、鸡蛋糕、花生蘸、炒糖等小零嘴儿，作为奖品来奖励我们。这些小零嘴的作用立即显现，能让我们再回去多穿几趟杨叶。
要是碰见邻居家的小伙伴，那就有一番比试了，看看谁的杨树叶穿得长，谁的杨树叶长龙舞得好。于是在大街上舞龙的比赛就开始了。我们有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疯狂地舞动着，甚至散了，都不足为惜，快乐就好。
记忆中，那舞动着的杨树叶长龙，把地上的尘土带起来，像是在云雾里飞舞一样，“呼呼啦啦”。
天擦黑了，各家炊烟袅袅升起，大人们在街上喊：“回家吃饭了！”我们才意犹未尽地拉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回家。走的时候，输的那个还不忘回头喊一声，“明天再来啊，不怕你”！“来就来！”胜利者志得意满。
回到家，免不了挨一顿训，因为舞得太猛了，长龙变得残缺不全，面目全非。
小孩记性差，不一会儿，弟弟妹妹又到厨房里，靠到母亲身边，叽叽喳喳地说，明天还要去穿杨树叶。
我帮母亲烧火，耳朵里听着杨树叶燃烧时发出“哔哔剥剥”欢快的响声，看着锅底蓝中透红的火苗，渐渐变成灰色的骨架，顷刻间化为灰烬。锅里饭菜的香气，溢了出来。
几天后，这些杨树叶连同玉米秸、干树枝的灰烬，会被母亲积攒起来，到一定数量，撒到地里，作为肥料给庄稼加营养。
杨树叶终又回归大地的怀抱，开始下一季的轮回。等来年，春暖花开时，一棵棵杨树上，又会钻出密密匝匝细小的嫩芽，长成繁茂肥厚的大叶子。
日子就在这一枯一荣之间，慢慢流走了。
人也会离开，如落叶，最终归于泥土，留给我们是无尽的思念。
现在，我身处他乡，每每初冬树叶飘落，带给我的，依然是关乎母亲的回忆，还有内心的满满的暖。
怀着这乡村初冬的记忆，抬头看到高大的梧桐树上有个鸟巢，不知是哪窝鸟儿温暖的家。
匍匐着的巨大的紫藤架，从高处看真像一个冬眠的温和的树叶龙。
今天是小雪，望着慢慢湛蓝起来的天空，2018年的第一场雪也该来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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