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好友来电话,想聊聊生活上的事,我问她晚上吃什么?她说:“佛手瓜!”我的兴趣徒增,问了好多关于佛手瓜的事。她不知道,在我的心里,这佛手瓜一直都搁着,不曾放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佛手瓜,是几年前的一个夏天的黄昏,我从院子的围墙边走过,看到一株藤蔓从墙的那边爬过来。绿色的藤蔓在红色的砖墙上格外显眼,我走上去,仔细地观看,想知道是什么植物。那藤蔓叶子,有手掌那么大,嫩绿色的,在夕阳下,闪着微光;藤尖卷曲着,向上张扬。藤蔓下有三个小葫芦似的果子。果子如同婴儿的一双小手合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不禁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瓜果呢?”
“没见过吧?佛手瓜!”
忽然,从墙的那边伸出一个女人的脑袋。那女人大约四十多岁,大热天里,包着淡红色的碎花头巾,一脸的笑容。我惊愕之余,想说点什么,那女人又高声地说道:
“我从家乡带来的种子。四川的,四川,去过没有?”
我摇摇头。
“我和我家男人就在这儿工作!”她说,“你看,那么高的芦苇就是我们搬上去的,到了冬天,我们又把它地搬下来,送到车间里。”
“你们在这儿工作多久了?”我问。
“去年秋天来的。眼看就快一年了。”
“想家吗?”
“想!”她的神情有些黯然,“我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今年上高三了......”
“家里谁照顾他们的呢?”
“我公公和婆婆,”她的声音明显地小了下来,“他们都上年纪了。”
我想转移话题,问道:“这瓜好吃吗?”
“好吃,哈哈!”她又露出了爽朗的笑声,“我闻着都香。我儿子最爱吃了,我看着这瓜,就像看到我儿子一样。”
“他多大了?”
“十三岁了,读初中二年级;他英语可好了,还和外国人说过话呢?”
“你真幸福!”我说。我知道我又说多了,因为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花。她低着的头,又抬了起来,对我说:
“我们经常见面的!星期六的晚上,我们约好了,在网吧里视频。他又长高了,女儿也成大姑娘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明年吧,明年我女儿要上大学了.......也许后年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春节不回家吗?”
“不回!路太远了,又要花钱.....。”她说。
我默默地走过围墙,拐过弯道时,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株藤蔓孤零零地落在砖墙上,远远的,在落日的余晖下,仿佛一个很遥远的梦,只有围墙那边,在扬起的烟尘下,一个戴着碎花头巾的女人抱着芦苇,一步一步地向高处走去。她的心里一定也有一个梦,会是什么样的梦呢?
从此,我每次走过这段围墙,不由自主地会往墙头上望去——哪怕是在冬天。
又是一年的夏天来了,我再次走过这段围墙,发现应该很茂盛的那株藤蔓没有了,只留下空落落的一片淡红。她到哪儿去了呢?回家了吗?她女儿应该大学毕业了,儿子也快读完高中了吧,也许他们一家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晃然间,我的眼前又出现了许多戴着碎花头巾的女人,还有她们的丈夫。那是一群勤劳的中国人,行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憧憬着梦想,执着地追求,在他们的心里,不变的是那深深地埋着的佛手瓜的种子。
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她,向她要一个佛手瓜,那瓜一定很甜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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