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回父母家了,因为怕见到老态龙钟又脾气暴躁的父亲。
以前父亲不是这样的。从我记事起,家里的饭菜都是父亲承包了的,这里的承包有两个意思:做饭由他打理,剩饭由他“打包”。父亲做饭虽不算精细,却也颇费心思。至今能记得父亲亲手炸的油条,煮的茶叶蛋……这些味道都是外面买不到的。
父亲是一个极其勤俭的人,对自己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常常是几年都不见添置一件新衣,上班下班都是一身工装,他辩称这样干活方便。如此苛刻的父亲对亲人朋友可是一点都不马虎,因为亲戚都在农村,谁家结婚、盖房、生孩子,少不了跟父亲开口,父亲是从不拒绝,因此父亲也落下个“老好人”的好名声。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我们家却是例外。从小我最怕的是母亲,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没有冲我发过脾气的,更不用说动手打我了。常常是发现我犯错了,父亲扬起手说:“又错了!是不是该打了?”然而那手却迟迟不落下。起初我还躲,后来连躲都不必了。父亲看着瘦小的我,叹口气:“告诉你,下回再这样,我真打了!我还要告诉你妈!”往往震慑到我的是这最后一句话。
在父亲的宠溺中我慢慢长大,而父亲就这样老去。尤其是五年前长兄故去,对父亲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本来就少言寡语的父亲更是不说话了,常常几个小时呆坐在沙发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快人快语的母亲经常说“心里有事说出来就好了。”是啊,说出来就好了,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又岂是用言语能说出的?我懂!随后,就经常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的那端总是埋怨,开始是父亲变懒了,一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再接着是父亲脾气变大了,经常莫名其妙发火滋事……我开始变成了调停官,开始苦口婆心给父亲说教,及至无效时,不免发通脾气,老头儿这时候总是梗着脖子,眼睛瞪着我,不一会儿败下阵来:“你这女子,唉!……”通常这标志着这一“仗”我打赢了,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每每这时,我总是逃跑似的离开父母家……
直到某一天,医生告诉我,父亲患上了老年性精神病。那一刻,我是恍惚的。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不会老,不该老的!似乎就在昨天,他还在风风火火地上班、他冒雨骑着车子送我高考、他在我结婚时候悄悄地抹眼泪……父亲怎么会老呢?然而现实无情地摆在面前,我开始为父亲治病,与父亲“斗智斗勇”。有时候看着他呆呆傻傻,有时候又精明得吓人!冷不丁地问我:“你给我买的药为啥都是拆封了的?这到底是治啥病的?我在楼下的药店怎么没见过这种药啊?”我的老父亲啊!你到底是不是装病啊?我倒真希望你是装病的!
许久未回家了,该回去看看我那老态龙钟脾气暴躁的老父亲了……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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