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作者: 大山z | 来源:发表于2020-10-10 15:27 被阅读0次

    儿时,我体弱多病,记忆深刻的是五六岁时患过的淋巴炎。年龄尚小的我,被它吓得够呛,虽说少不经事,可我的脖子有一时无一时的痛,还鼓着。我胆小,不,准确来说是怕死,谁不怕死呢,那么好的小康时代;那么美的夏蝉冬雪,那么灿烂的金色童年。于是我生切切的焦灼。我抱着母亲的腿鬼哭狼嚎,一把鼻涕一把泪嘴巴里嘟囔着贪生怕死那一类说辞,周围的卫生所都奈何不得,我整日吵闹不消停。母亲才去了镇里,那时去一趟镇上并不易,我只依稀记得,那病不算轻,也很棘手,后来连续好几日的打针,我从不嫌舟车劳顿,没多久,我又活蹦乱跳的了。

    长大后,我才知道;他姓邓,大家都叫他邓医生,他面容和蔼,肤色白皙,嘴角永远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十分俊逸的轮廓和五官,如今已快六十,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慢条斯理,从容不迫,是他最有标志性的特点。我妈是个急性子,每次去问诊,都会絮絮叨叨问个不休,他便会无奈的笑着吐槽着“所以你们这些女同志,就是这样”,你只管说病症,他也不会不耐烦,就笑盈盈的听着,就已知晓所有似的。把脉之际,邓医生都会闲情逸致般的和一些患者唠嗑家常,说几句玩笑话。手指游刃有余的在脉搏上来回按动,然后若有所思的开着处方单,患者们心急如焚,各种疑难杂症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也用自己精湛的医术证实了这些“小问题”都不是问题。

    记得大二那年,我肾上尿盐结晶,酸胀着阵痛,也走访不少医者,我妈为此焦头烂额,带我去大医院做B超,拿药,一样不得奇效。他淡定着说“就是还未成型的结石,有啥好紧张的,开点药,多喝点水,自己就排下去了”“立竿见影”这个词真的不是吹牛。邻居也是见识过他的医术的,去年春他们到城里玩,晚上,他老婆气短胸闷,浑身无力,人生地不熟,我陪着在小区边上问诊了三五个诊所,无一个不是借助着仪器测量血压、心率等问题,问东问西,全是不着边际的问题,反反复复问个没完没了。然后介意我们到医院挂号,说私人不敢随便下药,情况太严重,也许是什么心脏病。各种胡诌掩饰自己拙劣的医术,吓得人家脸色铁青,担忧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坐了动车回去,电话里,我妈说“在邓医生那输了水,已经好了一大半”我妈电话里还忘不了愤懑几句那些虚有其表的假医生。

    我姐一年前得了美尼尔综合症,反复无常,每次发作都须救护车接送才行,大医院只会一味输水。我妈整天夜不能寐,打电话问邓医生。他说“晕眩症,单次的输液治标不治本,最多控制当下的症状,说白了就是身体太虚了导致的,得花时间用中药调理”。我妈哽咽“这种稀有的病,怕是很少人得吧”长吁短叹着抱怨命运不公,他安慰我妈“这有啥啊,得这个病的多了,还都是年轻人,回来,小问题”经过一个月调理,我姐虽偶有昏沉但再也没有如陀螺一般的晕得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年过去了,她都没有再发作过。

    我欣赏他不慌不忙的作风,总是以一种通俗易懂的白话文方式解开患者的疑虑。有的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温暖得像白纸上一行行发着光的诗句。大到绝症,小到感冒咳嗽,他都秉承自己的信念,宽慰人心是第一。在生命未走到最后的终点,一切皆是来得及,如果真的无力回天,他也会竭尽全力让生命多一天延续,只要不是充满恐惧和遗憾的离去,那也算圆满。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舅得了肝癌,在他看来也是小问题。在他这样的说辞里是真有人,积极着心态,哪怕身患绝症也顽强的活了下去。我想,这才是一个医者最荣耀的成就吧!

    前两天回家,我妈说他的脚趾被割草机绞得只剩下皮,他去医院,医生介意他不保留,截断坏掉的脚趾,他回家,自己拿了麻药,线,把脚趾缝上了。也许是血液还未凝固,也许骨和肉还未完全分离,他敷了药剂,居然奇迹般的在慢慢愈合,我听得毛骨悚然,满身鸡皮疙瘩。我妈啧啧着,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我再一次对他,肃然起敬。

    十年如一日,他在家乡的镇上,每逢赶集,门庭若市,他眉眼从容,精神抖擞。他对我们点头笑笑,我们也回应着,像故友,也像亲情。我突然想念从前与母亲穿梭在他的卫生所的那些日子,那是看完诊回家的路上,恰逢草长莺飞的季节,临近晌午,被太阳撩开的云雾,镇上行人依稀,樱桃开花了,杏花也开了,大朵的白云像长了翅膀的鸟在翠蓝的天上飞,慢慢散去,又慢慢聚集;我坐在三轮车的货兜里,趿着拖鞋的脚丫在与风说话;有河水汩汩的流,头顶有麻雀在黑瓦和红瓦间掠过;养蜂的老人在歌唱,泥巴堆砌的砖窑和有火苗乱窜的烟囱皆是风景,而有的人渺如微尘。

    落在某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它就在这里,不分昼夜,不问冬夏,也要生根发芽,留下一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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