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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八十岁了

我的父亲八十岁了

作者: 一帘幽夢_5117 | 来源:发表于2020-12-09 13:47 被阅读0次

“姐,过几天父亲生日,父亲给你打电话没?”放学进门妹笑着问我。“没有啊,”我回答。

“父亲问我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呢?”妹话音未落,八岁的侄子忽然从外面蹿进来喊,“我妈和我爸前天给爷邮了一只羊呢,”小侄子的意思这羊就是外公八十大寿的贺礼。他“噗”一声将掉到嘴边的鼻涕又吸了回去,妹一脸嫌弃的说“唉呀呀,我这娃子该怎么办呢,邋里邋遢的。”

“妈妈,爸爸不说我像外公吗,左撇子,爱掉鼻子,我就要像外公,我就要像外公,才能长寿。”我和妹笑倒!

父亲八十岁了,农历十月十八是他整八十岁的生日。每一年过生日前,他都会背着母亲给我们几个打电话,问问我们给他准备什么礼物?然后拿出他儿子给他买的几千元钱的手表,或者记念币之类的向我们炫耀一番,啧啧。我和妹冲镜头中的父亲喊,唉,还是儿子好吧,这四个女儿都白疼了。

真的,回想这十多年里,远在千山万水的父母,每一次生日,弟弟都会办得很隆重,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我这个“孩子气的父亲。”


01 没有爱情的婚姻

父亲遇到母亲是不是父亲上一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呢?懂事后,常听村里人说母亲嫁给父亲就应了那句鲜花插在什么上?那时我们都很小,跟着不怀好意的人笑笑。

不过母亲的确是十里八乡的美人。曾经在母亲的红油漆箱子里,珍藏着母亲二十岁左右的照片,母亲梳着俩条长长的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跳的身体,即是在那样黑白照片中也能看出眉清目秀的母亲当年的美貌。

父亲家弟兄姊妹八个,家境又不好。据说当时长相丑丑的父亲快三十岁了娶不到媳妇,还是让别人顶替父亲去相亲,才娶的母亲。那时候姥姥家成份不是太好,姥爷在母亲三岁时早早离世,让人丁单薄的姥姥认定了父亲家人丁兴旺,母亲嫁过去没人敢欺负。


事实上姥姥的这个错误想法,让嫁到奶奶家的母亲吃了不少苦。奶奶家都是男丁,母亲说每次盛饭,待挨到母亲时,锅里就剩了一丁点的面汤,没办法,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叔叔们又正在壮年。

母亲说好几次,她准备抱着大姐偷偷的出走,离开那个一贫如洗的家,但看到尚在襁褓中的二姐,最终留了下来。儿时父亲最大的骄傲就是他也曾在铁路上当过工人,但那时大叔二叔饿的受不了,都跑新疆去了,父亲只好被爷爷叫回来种地。父亲从铁路回来留下的株丝马迹也就是母亲珍藏在箱底的那俩块绸被面。那映着鸳鸯的一块红色一块绿色被面,让我们为父亲自豪了很久很久。

02  道是无情却有情


父亲似乎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这让我想到东坡的诗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即便是生活有多贫困,父亲给我们童年带来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母亲脾气不好,这是我对母亲童年的影响。感觉很多时候母亲冲我们一发火,父亲便起身迅速抱起弟弟扛在肩上,一手胳夹起妹妹,然后再拉上我和姐姐们逃到门外去,再回家时已是烟消云散了。父亲似乎深谙好男不和女斗的道理,尽管有时候他也因为一些琐事和母亲吵架,但他对我们却从不曾变过脸更别说打骂了。

长大后的我,理解了母亲那时的苦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个清贫如洗的家一直是母亲在苦苦操持,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是生活摧残了母亲的笑容。

那时夏夜,乡镇府门口时常会放电影。吃过晚饭,父亲便拉上他那辆平板车,让弟弟妹妹坐到车上,我们几个跟在车后面去看电影。“沙沙,沙沙”,那条被路旁的庄稼和高大的白杨树笼罩着的几乎看不见的小路上,田地里蛙声和蝉鸣声此起彼伏,还有我们一路的欢声笑语。往往电影还放影不到一半时我们就躺在平板车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睡到炕上。

后来邻队有人家买了黑白电视机,那样寒冷的冬夜里,父亲带着我们几个,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去那里看几分钱的电视,黑暗中我们悄无声息的倾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也夹杂着不时村西小河冰雪的咔嚓声,看《水浒》,看《武松打虎》,看《杨家将》,直到后来的《霍元甲》等。直到后来,村上有了黑白电视机,我们家境好转点了,终于我们家买了彩电,喜乐的父亲每晚蜷缩在被窝里看到很晚很晚,我们围坐在火炉旁,吃瓜籽,看电视。只是不久我们一个个渐渐离开了家乡,到县城上学。


03  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父亲有一匹枣红色的骡子,那是父亲大半生的宝贝。父亲很眼馋队上那匹骡子,可却分了一头小毛驴,后来小毛驴生了一头可爱的枣红色骡子,成了父亲的心肝宝贝。

那头骡子在父亲的陪伴下和我们一齐长大,它除了帮父亲春夏秋冬伺弄那十几亩地之外,还是家里的重要的交通工具。走亲串邻,父亲套上车子,时常吆喝着他穿行在乡间小路上。

那一年,二姐第一个考上小中专,父亲兴奋的逢人便夸。也许贫困了近大半辈子的父亲,引以为傲的也就他的子女们。后来我们三个又上了县高中,弟弟妹妹在同年考上了大学,父亲一下子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开学的日子,我们几个坐父亲的骡车去车站。父亲坐到车辕条上,大声的吆喝着。那是父亲最得意的时候,父亲在村里人羡慕的眼光中走出村子,坐在车辕条的父亲,脊背挺的那般直。

“沙沙,沙沙,”车子碾着路上的碎石,还夹着骡子规则的蹋踏声,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每一次从客车下来,远远的就看见了父亲那辆骡车,拴在路旁那棵粗壮的柳树上。那匹枣红色的骡子不安份的仰头舔食着披在它头顶的柳枝,父亲蹲在旁边……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女儿三岁时,父亲依旧套着他的骡车来回在那熟悉的小路上,接已经上班的弟弟和妹妹,接回娘家的二姐和我。父亲的车子又换了更大一点的小皮车,车辙的声音唱的更响亮了,但父亲的脊背挺的没有从前那么直了,父亲的头发变得稀稀疏疏,白发慢慢爬上他的鬓角。


父亲依旧坐在车辕条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不时吆喝几声,那头棕色的骡子,已没了年轻时的桀骜不驯,变得那般温驯。很长时间里,我们谁都不说话,看着路旁葱茏的庄稼,听着这车辙和骡子均匀的脚步声,那样美妙的音乐是任何作曲家都无法谱写的华章。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我不知道,年轻时的我们那么渴望走离开家乡,寻找着诗和远方。而当所有的繁华落幕,过尽千帆,洗尽铅华后才猛然发觉其实最美好的风景,最好的诗情画意已在不经意间错过了。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04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父亲像个孩子一般贪嘴。他有严重的胃病,所以医生叮嘱他不能吃辣,不能吃酸,不能多吃肉……

可父亲似乎老是忘记,吃着吃着就忍不住伸出筷子,乘母亲不注意偷偷的往碗里抹点辣子,吃着吃着还和我们抢着吃蒜泥,吃调味重的食品。我们一生气就告状,母亲一生气,父亲就挨骂。

父亲多可怜啊,端着自己的白米白面,我们满脸的得意。挨了骂的父亲总是不思悔改,还是偷嘴,或者去人家串门回来嘴角的辣椒油还淌呢?那年月,还有更好的美味能填饱父亲寡淡的肠胃吗?

当家里条件稍稍好专,照母亲话说,她拥有几口腌菜的大缸,蒸馍的大锅,洗衣的大盆,吃饭有了像样的瓷碗,父母却不曾想当初那样不舍我们背井离乡的他们却离开了家乡。

父亲老抱怨着回家,家里有他的俩亩责任田,有他一起长大的老哥们,有他大半辈子的烙印。前几年每年还能回一次老家的父母,到后来母亲实在禁不住颠簸,改为几年一次,可父亲似乎不乐意。他一次次上演了不辞而别的戏码,独自踏上回家路。


二姐描述前年父亲坐车到兰州下车的情景,一位步旅蹒跚的老人,满头白发,一身疲惫的从站台走出来,拉着也个大大的皮箱。他停下脚步朝站台外的人慌乱的搜寻一番,没发现二姐,突然间吓得哭了起来。俩天的时间,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七十八岁的父亲,一个人几千公里的路上。

他太淘气了,他只想回家,一个生他养他的家,谁还会责怪他呢?

和父亲走在街上,碰见他以前的老哥们,免不了说上句他身体棒。话音未落,父亲已闪到绿化带,我们还不曾反应过来,父亲已经“嗖”的一声,拽着一根老槐树的枝桠将他瘦瘦的身体悬挂在空中,双脚蹬着试图来个前空返,我吓的赶紧上前把他搀扶下来。

父亲的幼稚和可笑,常令我们忍俊不禁之余万份心痛。八十岁的父亲,认定今年闰四月一定要给他做寿房,做就做吧!做寿房也能增寿。可父亲偏偏可爱到无理,宁说是一次把坑也打好,灌上水泥,上面一定要盖上木板。小孩过家家呢吧!我们姐妹三个笑父亲,没听说过,好像我们小时候盖红盖头玩新娘游戏那,可这一点也不好玩。

父亲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却又那么云淡风轻,仿佛春之花,夏之雨,秋之月,冬之雪。可还是让我感心了好久,心痛了好久。

05 上善若水,大道无形


那一次,我有点万念俱灰。爱人的病到广州后再次确诊,将来时最后一丝希望击得粉碎。

公婆的冷淡,尚在上学的俩个孩子,生意陷于困境……一切一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父母并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但从他们每一次看我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他们的焦虑和担忧。

那天早晨我一个人出门,在那个陌生的小区狂奔,我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能让我喧泄,让我安放灵魂。

风光旎旎的南国,没有引起我的兴趣,走了很久,发现处绿树合抱着的荷塘。我走了过去,冬日里荷塘,水面除了偶尔几小片冒出水面的荷叶之外就是横七竖八或躺或立在水中残荷纤细的枝杆了,它们憔悴的倒影和水中红墙黛瓦的别墅,岸边翠绿茁壮的柳树,斜依水边开的如火如荼的夹竹桃,威岸高直的耶子树等形成了对比。一只红色的鲤鱼从那繁华似锦的水面游出来,在残荷边转了一圈,是在嘲笑荷的枯败吗?

是谁在喊我乳名,我抬头,不对,仔细再听,是父亲。我赶紧上岸,看见我左撇子的父亲还和儿时一样从左面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我这才想起,这片荷塘边,父母曾有一张照片,背景是身后的荷塘,不过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六月。


“上车,”父亲调转车头,自己已坐在车座上,左脚做好蹬车准备。

“我走回去吧,梢不动的。”我连忙拒绝父亲,怎能让八十岁的父亲载我呢?

“上车,”父亲的口气似乎不容我有丝毫反抗,我乖乖的上车,车子开始在马路上行驶。

记不清了多少次这样默默的坐在父亲车后,跟着父亲逛交流会,看电影,送我上学,带我去看病……那时候我甚至于嫌弃过父亲在人群中于众不同的从左面推自行车,嫌弃过父亲偶尔吊的那点鼻涕,嫌弃父亲偶尔的不讲卫生,那时候我也努力的让左撇子的我改掉左手吃饭,左脚跳跃,左手推车的毛病。

其实左撇子的父亲心灵手巧。儿时夏日里,跟父亲去西面沟渠上割回来长长的柳条,在父亲手中,剥了皮的柳枝雪白如玉般,可编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笊篱,漂亮的菜蓝,铲草的筐子等。村子里只要那个婶子嫂嫂要父亲毫不犹豫的答应,编一个送给他们。父亲纳的鞋底连母亲都自叹不如。父亲做的年馍更是花样百出。

父亲的驼背越发明显了,他头顶上那个鸡蛋大的疙瘩因为用力蹬车而更加醒目。

那段路其实并不是很长,只是我选了一条长满荆棘的路而已。父亲用他特殊的关爱,让深深的懂得,无论生活怎样黑暗,我们都要坚强的走下去寻找光明,泪水顷刻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06 老去身犹健,秋来日自长

我的父亲八十岁了。看着视频中,弟弟一家和他的朋友们共同为父亲祝寿,唱生日歌,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历历在目。我亲爱的父母,祝你们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几天里,思绪翻滚,这样兴奋的日子里,为我八十岁的父亲写下这点苍白的文字。那些未经剪辑的片段,普天盖地的在我面前晃动,让我唏嘘,让我放声大笑,让我嚎啕大哭。感谢我亲爱的父母,在我独自一人撑不下去的时候,感觉还有一个避风的港湾。我知道,在我的前方,永远有一艘大船在茫茫黑夜里亮着一盏灯,为我,为我的兄弟姐妹们导航。

父亲,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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