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来神倦,目力尤衰,作画刻印只可任意所之……像不画,工细不画,着色不画,非其人不画,促迫不画……水晶玉石牙骨不刻,字小不刻,石小字多不刻,印语俗不刻,不合用印之人不刻,石丑不刻……”
有次见我哥,他五个礼拜没剃头,两个礼拜没剃胡子,须发斑白。戴了个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书,拒绝喝酒。我老妈问,你开始修佛?我哥说,两个目的。第一,给老妈看,我这么大了,不要老逼我为社会做巨大贡献了,什么去广西造水泥,去阿富汗开矿山,去埃及挥舞小旗子振兴华语旅游。第二,给冯唐看他不远的将来,不要老逼自己。书读不完,事儿做不完,心里那些肿胀,文字写不完。
仔细体会,自己体力的阈值的确比以前低了,心理的阈值的确比以前高了。麻将打不动通宵了,连着访谈七八个生人仿佛被七八个人轮奸一样疲惫,中国飞美国的时差倒起来痛苦得总想靠谁妈,痛恨地球为什么不真是平的。街上美女越来越少了,想起来口水喷涌而出的吃的没几样了,几个老兄弟坐在一起,没有什么带火花的事儿和词句可以交流,喝几杯酒,吃几个小菜,“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
饱暖之后,有效时间不够之后,人应该有点脾气。不写就是不写,什么都可以是理由:让我写得像巴金、老舍、茅盾、余秋雨一样真切细实不写,男女关系不写,性生活妇科肿瘤不写,情感问答不写,规定题目不写,千字少于两千元不写,不提前付款不写,昨天没睡好不写,痔疮犯了不写,米粥不稠不写,电脑太慢不写,男编辑没戴耳环不写,女编辑不长胡须不写,没头脑不写,不高兴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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