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固执地喜欢炎热、干燥和灼晒,即使在太阳下曝光地头晕眼花,也从不渴求过一滴雨水一片云翳。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夏天,夏天就应当持续热烈,就像西瓜属于夏天,冰汽水属于夏天,游泳池泛起的浮光也只属于夏天。当然,你也可以认为夏天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的家乡常常阴雨连绵,那你的夏天就应当是潮湿且闷热的,如果你习惯的地方有些干旱,雨来的不是那么频常,那么你的夏天就是地热灼灼,暴雨后顿然爽朗云高的。
夏天和很多私有物品一样,表面上看去每个人的大同小异,但着眼在自己的方寸里,它又各放异彩了。比如同一首音乐,一人听得琴键清清脆响,另一人是醉着低嗓歌唱;同一本好书,一人读得欢唱,一人咂舌哀伤;同一款牛仔衫,一人穿上让时间缓步,一人穿上就是刻意情调了。
夏天是一个童稚繁茂的孩子,因为无所知所以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处跑着玩闹,最欢脱,最富有精力,也是可塑性最强的时期,拥有无限种可能。夏天也像年轻的我们,你我好像都一样,总觉得欣喜,盼望,有一点点怯懦,也有一点点忧伤,这悲从何处来呢,或许无从知晓,像夏天的风一样凭空四起,观察着看过去,却是有轨迹可寻的。这忧伤也是不同的,它是个人份的,都觉得没人能懂地,带着一种孤勇和傲慢。这是一样的夏天有不一样的气味,是夏天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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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我喜欢夏天的原因了,四个季节里,夏天是最能和自由串连在一起的。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寒凉时节便开始每天翘首期盼着夏天。
天气热了,树叶绿了,我便心急地跑出去玩耍了。叫上小伙伴一起,去小溪边抓蝌蚪,半个身子探进小溪里,一下午能捞一瓶,有的蝌蚪已经长出后腿了,有的甚至还长出了小尾巴;
再去公园的柳树下乘凉,几个人用力拽下来一大枝柳条,还带着刚发出来的淡黄色嫩芽,茂密的在地上堆成塔的形状,我们掀开枝条钻进去,再把门帘关上,这便是一顶绝好的帐篷了。
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也会去探究门口小花坛种的花,深绿色圆管状的叶子很像大葱,拽着叶子使劲将它连根拔起,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土颗粒崩裂的满地,叶子竟然连着一块球茎,我们欣喜若狂,提着这病恹恹的叶子跑回家给妈妈展示:我们拔了一颗葱!妈妈的笑容是渲染的像下午七点的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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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一点,我们变得不再那么有破坏性,只会在夏季的黄昏,驱赶着蚊虫散着步,望着天边的云朵,看它一点点被染成橙色晚霞。会在盛夏的午后,对着满树的合欢花无限感怀,校园里人影散乱,知交零落,合欢花的清甜醺着我们的眼眶,好在我们还可以偷偷抹泪,肆意拥抱。这是第一次体味离别的无可奈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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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就好像是一个流光溢彩漂流瓶,承载着我们的一小部分灵魂,一路跟随我们漂漂停停,在忙碌的小岛停歇,在无所为的浪花里冲浪。所以每一个夏天都有新的感觉,或喜或悲。我们逐渐长大了,知道了不可以让小蝌蚪就那样干死,不可以折断柳树,不可以破坏一朵花的生长,更不可以不克制情感,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们好像烧制的容器,装着经历过的事情,我们慢慢在火舌煅烧下成型了,坚硬了,尽管以前的回忆就像彩砂沉淀还泛着微光,但也只能从外部欣赏了,那些挣扎的裂片就是证据。
夏天应是浓郁的,但是我们的夏天仿佛越来越单调了。这么想总是有些悲观,因为虽然我们已经年岁不小,但孩童仍旧是孩童,少年仍旧是少年,我相信任何事情只要经历过,就是不朽的,只是被隐藏或掩埋了。我们还可以放声的笑,大步的奔跑,去捕鱼,去游泳,去用勺子大口吃西瓜。
夏天给了人一个机会重返年少,每个人都忘不掉放不下夏天,舍不得最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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