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病住院28天，还没等我们四兄妹商量好出院后怎么安排照顾她，母亲就走了。算一算，再过十一天，我妈离开我们就一周年了。 一年里，我一直觉得我妈没有死，我妈性格开朗，身体很好，生活有规律，每天除了运动和健身锻炼外，就是种种菜，玩点小麻将。在新洲不用打电话我总能在操场、菜园找到母亲。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而且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会死的。生病前一个月，我妈和我开玩笑说：“有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的”。我说，您这么好的身体，一定会健康长寿的，就不要想多了！生病的前一天为在外地的小儿子炸菌油；生病的当天早餐没吃，她听说“酸溜子”能治咳嗽就上山去摘酸溜子了，事后掂了掂重量足有80多斤，还买了10斤冰糖；下山回来就去种菜挑水，没吃中餐；下午回到家里，就发昏，身体不能动，她实在是太劳累了，接到电话，等我赶回家，家里已来了很多街坊邻居，母亲已不能说话，我拉着妈的手还有知觉，等喊来医院的120，上车前母亲说了一句“我想多活几年的”就昏睡过去了。赶到常德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说是脑动脉瘤，要进行脑部手术，一个76岁的老人，开颅进行脑部手术，风险太大，我们都怕妈下不来手术台。医生说：“不动手术没有救，在家等死，做手术还有希望”。手术只要有一线希望，儿女们都会全力挽救生命，但到底是介入治疗还是开颅夹闭手术哪个更好，我们也不懂，只能听医生的，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第一次开颅手术6个多小时，母亲下了手术台，手术成功。但第二天，医生说脑部压力大要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可怜的母亲又承受了第二次痛苦的手术。母亲一直昏迷，第一次开颅后紧紧拉着我的手，还很有力气。母亲是很坚强的，每次呼唤母亲偶尔有眼泪从眼角流出，她很留恋这个世界，想战胜病魔。但第二次动手术后就没知觉了，从进医院就一直闭着的眼睛再没有睁开，从入院到离开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交代任何后事就走了，她是怕拖累儿女。
我妈在世时一直牵挂着她的儿女，时常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她并不以为她自己会死的，我更是觉得我妈没有死，一直还在。我工作的单位离老家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每周我都会回老家1-2次看看妈，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我妈离开一年来，我照常回老家，在妈的床边静静坐着，好像妈在身边一样和妈唠唠家常，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我常感觉，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快吃饭快吃饭，热饭热菜，人都瘦皮包骨了，还不吃晚饭，怎么受的了”，一边说一边就递过来碗筷，我便习惯性地拿起碗筷吃饭。天气冷了，妈妈总是反复唠叨加点衣服，买点好的衣服穿。现在回来老屋空荡荡的，再也听不到妈的呼唤了，在菜地里，在操场上再也找不到妈的身影了。每次回来要到菜地里去，妈种的菜还在，可妈却不在了，我要在菜地立上好半天，流着泪自言自语道我妈到哪里去了？这次怎么找不到了呢？
母亲的离去，使我更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渺小与无常。“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曾经以为的来日方长；曾经以为的岁月无恙；曾经以为的长命百岁，那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的以为而已。生命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我总想着等到有时间或退休了再陪伴母亲、报答母亲，殊不知，在我拼命向前的时候，母亲早已等不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岁月早己在母亲的身上留下痕迹，但我从未做好跟母亲分别的准备。妈，对不起，儿不孝，我不知道您要离开，我好失悔。
整整一年了，我都处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我一直想写篇文章纪念母亲，可一提起笔，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泪水模糊着双眼，无法写下去！母亲的离开对我而言，留下很多的遗憾和愧疚，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母亲的模样，想起母亲的点点滴滴。我妈是一位普通的街道妇女，在过去艰苦的年代，养大我们四兄妹吃了不少苦。父亲走的早，母亲一个人守着一个很大很破旧的祖屋，忍受着孤独、寂寞和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她和所有母亲一样伟大和善良，她勤于学习，乐于助人，家族关系处理的好，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她70多岁带队参加广场舞、太极操等各种体育活动，在市里、镇上都取得优异的成绩。她不仅当教练也是好队员；母亲微信玩的好，会电脑，不懂的就问我，一直要搞明白会操作为止。她爱卫生很讲究，家里整洁干净，家里的摆设经常变化，三天一个花样；她雷厉风行，70多岁要改造老房子，拆旧屋建新房，自己动手，说干就干；她性格开朗大方，笑声一条街都听的到，她走到那里哪里就热闹；她热情好客，家里常常宾客盈门，家成了老年人的健身活动场所。她是老年健身的台柱子，但我妈对于我是更重要！妈不在了，虽然再不为她的头痛、胃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出门，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开车注意安全啦、多穿点衣服啦、晚上要吃饭”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现在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去；节假日、休息日我也不知道到去哪里！
妈走了一年，在老屋里，我妈住过的房间，家里的每件家具都没动，一切摆设还原模原样，而我再没有看见我妈的身影了。我妈是爱干净的，媳妇知道婆婆非常爱卫生，每隔一个月，我老婆都会把我妈住的房间打扫一遍，床上洗晒干净，被子铺好。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给自己说，我妈没有死，她是出远门了。今年的夏天太热，每晚被热醒来，恍惚里还想着该给我妈的房间换个新空调了。待清醒过来，又宽慰着我妈在乡下的新住处里，应该是清凉的吧。
“子欲养而亲不待”，恐怕是我这一辈子最难以跨越的一道坎！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可是对失去母亲的我来说恰恰相反，时间越长，我心里的遗憾就愈加浓烈。
一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按当地的风俗是要办一场祭奠仪式的，我准备着各种祭品：纸屋、纸钱、香烛、花果，鞭炮，还要回灵泉乡下母亲的坟上祭拜。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妈从此长眠，儿永常念!
2021.10.18 古历九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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