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炒房

作者 未央

常常听说这样一句话：房子是拿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听起来道德高尚，政治正确。然而只要有利可图，人们还是要炒房。当今，屯房子比屯钱屯股票甚至屯公司感觉更靠谱。

我突发奇想，外婆如果在世，她会怎么做呢？外婆一辈子没有迈出20世纪的大门，一个正宗的家庭妇女，没有工作过，也没有见识过改革开放。更别说炒房炒股了。然而，我却坚信，外婆一定会炒房，而且会炒的风声水起。

外婆的生活很有规律。清晨起床，梳头洗脸，整理房间，烧早饭。吃完早饭，外公去学校上班，她就挎着竹篮子出门买菜。当她迈出大门的时候，抹了油的头发一丝不苟，黑黝黝的发髻规规矩矩的贴着后脑。蓝棉布的大襟上衣没有褶子，黑色的大裤腰服服帖帖的折在腰上。出门前用手绢掸一下黑布鞋，跨出堂屋的高门槛，迎着东方的太阳，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朝市场走去。回来之后择菜的工序是不可少的。豆芽的尾巴是一定要摘干净的。摘好的豆芽白白胖胖还顶着一片嫩黄的小叶子，煞是好看。

午饭是四菜一汤，整整齐齐的盛在珊瑚红高脚碗中。工工整整的摆在脱了油漆的八仙桌上。外婆喜欢烧鳝鱼炒韭菜，炒豆腐干（过去的豆腐干软软的香香的，很好吃）蒸小鱼干。梅干菜烧跳鱼也是桌上常有的。午饭吃剩的菜（必须有剩的，那时不实兴光盘），用洗碗布在盘边转一圈，放在碗柜里。留着晚上放在饭锅头蒸蒸热。如果再有剩的，留着第二天烧泡饭。

外婆主内，外公主外。 到城上柴火市场上买柴草，都是外公的工作。外公性子急，买来的柴草常常被外婆嫌弃。不是柴草湿漉漉的，就是里面藏了石头。外婆叹息着数落外公，你怎么可以当学校总务处长，还盖教学大楼，要亏多少钱啊。外公听了很不服气。顶撞外婆，说“你精明，自寻地主的帽子。我是自由职业”

原来，外公家遭三次回禄，因此失去了日本留学的机会。家道中落，到外地教书，工资寄回家。外婆就攒起来买地，然后雇长工短工的。地越买越多，雇工也越来越多。她对雇工很好，又会描花刺绣，妇女们都找她打鞋样，裁衣服，讨花样。妇女们也喜欢。又性子平和。后来又把家中的大房子送给村里。两个人净身离开村子，搬到城里，做了真真正正的自由职业。虽然头顶地主帽子，也还平安。

外婆买地的资本，源自积攒下来的生活费。她精打细算，从生活费中省出钱。这些钱没有用来消费。而是用来买地扩大再生产。生产扩大了，再买地，再雇工。典型的资本主义思维方式。不象红楼贾家，有了钱，花天酒地，寅吃卯粮。资本主义思维和封建主义区别大概就在这里。

所以，我想，外婆在世的话，一定会参与炒房团。一边慢慢悠悠的料理家务，一边不慌不忙的炒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