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0蒋大大 懒人帮
< 人 为 什 么 要 戒 烟 >
我坐在书桌前，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大大的、力透纸背的字：
2015年8月31日起，我戒烟了！！！
没错，今天，是我戒烟的第22天。人们说，养成一个新习惯，需要21天时间。我想，现在可以说说关于戒烟的事了。
第1天
8月31日，戒烟的第1天。
一整天平安无事，去厕所的时候特别想抽烟，但想到今天是第1天，便尽量克制着蠢蠢欲动。
说来脸红，其实我抽烟最多的场所是在洗手间。左手捧着手机，右手夹着烟，抽一口烟，翻一下屏幕，再长长吐一口烟，简直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我原以为戒烟会导致便秘，庆幸的是没有。
傍晚约了朋友见面，我坐在街头等她，身旁有一个小朋友在喷水池边嬉戏，我觉得特别愉快。转脸望着街头匆匆流动的人群，我想问，你们幸福吗。
我戒烟了，我很幸福。
第3天
这几天情绪不稳定，白天萎靡不振，偶尔悲观厌世。有时半夜睡不着，克制着不能抽烟，就觉得特别委屈，就忍不住问自己：人为什么要戒烟？！
其实真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许多不抽烟的人会说：为了健康。可我还年轻，每天几支，抽得不多，自认为对健康影响并不大。
那为什么要逼自己戒烟呢？
我第一次戒烟是在2009年，当时烟瘾也不大，偶尔半夜想抽、可家里没有烟、周围又没有便利店的时候，那种满屋子找烟、抱着“也许哪里会放着一支”的侥幸和焦虑、最终找不到烟的烦躁，简直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渺小、卑微和可悲。
我想，人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所控制！于是决心戒烟。还特意去漂白了牙齿，立志不再沾染。
后来为什么又抽了呢？因为没有戒酒。过了几个月，跟朋友一起喝酒，这时戒烟的决心早已松懈，大家把酒言欢，烟瘾就特别容易死灰复燃。
说说抽烟的好处吧。
我一直觉得抽烟的人是幸福的，因为总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休息一下。
坐在咖啡馆抽烟是一种享受，身边最好有许多绿植将我和喧嚣隔开，可以安安静静写点东西。
我也特别喜欢跟三两好友走在夜里的江边，边走路，边聊天，一起停下脚步点烟，火光照亮彼此的面容。
ta曾经说过，ta记忆中最美的傍晚，是我们坐在地上，一起抽着烟，望着窗外的黄浦江，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而我记忆中最美的夜晚，是我们酒后坐在后院小湖边，一起抽着烟，听着ta手机里的歌，那一夜ta的笑容灿烂了整个夏天。
我多么怀念。
我真的没有理由戒烟，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戒烟。
为了不让牙齿变黄？为了不得肺癌？还是因为ta突然的离开？
第4天
深夜了，独自走在X城依然热闹的街上，看着人来车往。雨后的街头有些冷，我一个人来出差，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如此强烈地想去买烟，可是走出酒店时忘记了带钱，现在又不想回去。
于是有一丝遗憾，遗憾在这个最该抽烟的落寞夜里，没有烟可以抽；又有一丝庆幸，庆幸当戒烟遇到最大考验时，我偏偏没有带钱。
身边有一些中年人经过，他们抽着烟走着路，旁若无人，仿佛烟是身体的一部分。其实我可以像过去一样，随手打个招呼，借支烟，大家停下脚步随意聊几句。
可是今晚我有了奇怪的想法：他们也曾纠结于戒不戒烟吗？他们追问过自己为何要抽烟、为何要戒烟吗？
如果没有，祝他们幸福。
我在一堵破败的城墙下久久站立着，风吹过，凉凉的，很想跟离开的爱人发条信息，编辑了很久，却只是发了条朋友圈。
但愿ta此刻可以看到。可是ta能否透过文字，看到我正站在陌生街头，如此孤苦无依？
有一天下午我在淮海路逛街，ta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然后在开会和晚宴之间抽出2小时匆匆赶来，在拥堵的车流中赶到我身边，一起喝杯茶，握着手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匆匆离去。
我怀疑过ta那么多次，我忽然想，也许在那一个时辰，ta确确实实付出过真心。
而我多年来赖以陪伴的烟，其实并不是解救孤独的稻草。
解救孤独的，是你哪怕只有一刻的真心啊。
第5天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念小学时也曾是同桌。
毕业后他在青岛，我在上海，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都会去找他。我们有时打牌，有时坐在院子里聊天、抽烟，更多时候是一起走在大街上，说许多话、放许多烟花。
最近他也在戒烟，戒了1个多月了。我问他，人为什么要戒烟？
他说，你问我为什么要戒烟，因为我们根本不需要抽烟…所以你这样问的时候，会觉得戒烟是一种牺牲，一种被剥夺了的权利，并因此产生恐惧，导致戒烟困难。
可是人们为什么要抽烟？如果我们不抽烟，不仅不会牺牲什么，还会收获更多。比如健康、金钱、幸福等等。
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尤其是这一句：一种被剥夺了的权利。
是啊，我一直把抽烟当作人生自由的一部分，当作自己理应享有的权利。却忘了它是一种假象，一种后天的依赖。
如果你不需要烟，它就什么都不是，对吗。
第7天
我真的戒烟了，整整一周一根烟都没有抽。
想到这次戒烟起码已经成功了7天，有了一点点自豪感。
然而这种小小的成就，似乎不能填补巨大的空缺，也没有为我增加信心，因为每一天都依赖着毅力、不断说服自己、艰难克制。
原谅我又要引用ta说的话：人总要有一个欲望，或烟、或酒、或情色、或其他，来支撑自己在俗世中追逐名利。
想想好像很有道理。因为一个没有名利欲望的人，就没必要在生意场上浮沉，大概就要去信奉宗教、去做公益善事、去造福一方了。
如果可以丢掉两样，我情愿是酒和情色，也不愿是烟。奇怪吧，烟对我来说，居然比性更重要。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酒属于朋友，情色属于恋人，唯有烟，属于自我。
想到这里，我感觉戒烟防线在土崩瓦解。但是，何必呢？我已经一周没有抽烟了。
第9天
我最近写文章特别没有思路，倒不是说过去依赖抽烟获取灵感。
我只是觉得，抽烟就像一个句号，当你结束了一件工作，抽根烟划一个句点，短暂休息后，再开始另一件事才显得理所当然。
今天依然是没有烟的一天，我忙碌着工作，一路逗号，小跑过来！
第11天
就在刚才，最好的一个朋友夸我才华横溢。
我跟他开玩笑说，戒烟好煎熬，我现在就想溢死在房子里。
他认真说，那世上就少了一个天才。
我说，喔，天才都应该抽烟不是吗？
他说，对的，抽吧。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跃出一句漂亮的话：人们滑向无底深渊的样子特别迷人。
放纵是美丽的，可我们早已不是青春期。多少人在年少轻狂、最叛逆、最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选择了抽烟，而戒烟，其实是为青春划一个句点。
该长大了，你说呢？
第13天
今晚在酒桌上遇到了最大的诱惑，因为一轮又一轮敬酒之后，几个人开始点烟。
我觉得心里痒，右手指间更是缺点什么。看着别人抽烟，很是羡慕。
好在满桌都是初次见面的人，人们自顾自地抽着，没有人分发让烟，我当然也不会问别人要烟。
我把右手搭在脸上，做出抽烟的姿势，长长舒了一口气。
ta从不反对我抽烟，ta一直很迁就我，总是说，抽吧，有什么啊。
后来我表达了想戒烟的愿望，ta又说，戒烟这件事，单靠毅力是戒不掉的，你必须恨它。
亲爱的，像我这么温和的人，“恨”这个词儿，一生都极少会用到。连伤害我的人都没有恨过，谈何去恨这个陪过我的烟？
酒终人散的时候我再次舒了口气，庆幸我用两周时间极力克制的结果，没有被一时冲动毁掉。我觉得欣慰，同时发现，其实烟陪伴我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久，我对它的依赖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它给我的快乐也没有强烈到无法割舍。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下午茶我们讨论过：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漠视。是漠视它，而不是恨它，让我们最终离开了它。
我开始用一种淡漠的眼光看待它。
第15天
又一次出差，在一座特别喜欢的城市，跟几个脾气相投的朋友坐在路边喝酒。
我好像很久没有喝过白酒了吧？酒劲蛮大的。朋友点了烟，微醺中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过来，熟练地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很好，但也没有好到让我热泪盈眶。浅浅淡淡的，平平静静的。
整整两周过去，我还是抽了。只是此刻我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我放下了“抽烟的依赖”，也放下了“戒烟的煎熬”，我开始清楚地知道，在日常生活里，我再也不需要烟；而在另一些把酒言欢、恣意纵情的时刻，我可以抽支烟。
这一切都没有对错，这件事再平凡细小不过。
不必纠结。
第21天
那一晚过去，最后一周我没有再抽烟。
这段时间出差很多，偶尔跟工作伙伴喝一点酒，淡淡的烟瘾浮上来，我不理会它，过一会儿它自然就散了。
所以21天过后我可以说，我已经戒烟了。经历了第一周的痛苦克制、反复追问、情绪纠缠，经历了第二周的自觉克制、谢绝诱惑、趋于平静，又经历了一周的淡然处之、正常接受、不抗拒也不依赖，烟离开了我的生活，偶尔闪过脑海，偶尔打个照面，但终究它成为记忆中遥远的一个老相识。
我站在街头，目送你走。
心不是不痛了，爱不是消失了，是我要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存活，就必须接受你给的离别，强忍着痛楚、按捺住内心的狂躁，命令自己不许追上去。
直到你彻底消失在远方，再默默给一个祝福。
人为什么要戒烟？
我从来没有戒烟。
我只是跟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微笑着说了声再见。
文 | 蒋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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